“所以你覺不覺得這個家夥最近真的很不在狀態?”羅伊的手持酒杯,往右邊晃了一個弧度,聲音壓低了些。
“他不是寫了《小柔板》嗎?我感覺寫得非常好啊。”希蘭疑惑道。
“我媽媽在開場時問他,要不要先作個導言,和大家說兩句,大家都很期待呢,他倒好,還是來一句‘交給音樂本身’什麼的”羅伊無奈繼續低聲道,“你說他參加的沙龍也不少了,怎麼台詞都沒變一下的,最開始在烏夫蘭賽爾的海華勒小鎮首演《死神與少女》時就是這樣,不對,那一次說的話好像還多一些”
“可是他在積極接受治療呢,沒準之後會活潑開朗一點的。”希蘭喝了幾口氣泡酒後,臉頰稍微微紅了一點。
“你們在聊什麼?”範寧問道。
“沒什麼。”兩人擺手。
“下一首演出的轉播快開始了。”範寧指了指宴會廳中央已被祭壇揚升出光影的場地,“嗯《春之祭》,聽聽看。這舍勒啊,你彆看他的推薦排名比我還靠後,沒準是此次登頂豐收藝術節的一匹黑馬呢。”
“你知道你還不上點心。”羅伊感覺這人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要是換了彆人經營特納藝術院線的,胸襟窄一點的,恐怕都不會給他這個全世界的轉播機會等舍勒到了聖珀爾托,我們也要和他接觸接觸,認識認識,了解競爭者也更能了解自己。”
“範寧先生之前就認識舍勒老師的。”瓦爾特總監的頭從後麵一排沙發上冒了出來,“忘記啦,女士們,我到舊日交響樂團任職的事情,還是老師幫我從範寧先生這裡爭取到的。”
由於電台轉播的光影之中,那一身披著白色棉質襯衫、和黑色燕尾服風格完全迥異的舍勒指揮已經進場,瓦爾特又飛快地把頭伸了回去。
嗯,反正自己成分很複雜,一邊是老師,一邊是老板,還一邊是教會,誰登頂都不是壞事瓦爾特心中如此想道。
他對於這首《春之祭》,心中也是有很多期待的。
此時樂池上方,舞蹈團隊的區域燈光暫未開啟,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什麼布景和人員服飾一類的,眾人的目光先暫時集中在了指揮和樂手們身上。
樂池裡麵稍微有些擠,“鏡頭”的投影也囊括不甚完全,眾人隻能看到穿著白色棉襯衫的舍勒上半身。
他就那麼隨意依靠在樂池牆壁上,對著持大管的聲部首席遞去一個手勢——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大管吹奏出一段古樸蒼涼的獨奏號子,在對於這個樂器來說極高的音區上迂回徘徊。
《春之祭》第一幕,大地的崇拜,第一部分,引子!
“什麼情況,怎麼一開頭就這種寫法,大管的旋律都寫到快小字二組去了?”
“這個舍勒的配器法是哪裡學來的?”
有很多學院派或宗教派的作曲家,下一秒心中就忍不住嘟囔起來,這幾乎是屬於本能的反應。
要知道,大管是木管組中的低音樂器!
看這個樂手吹奏時滿臉如履薄冰、顯得渾身難受的模樣,就知道舍勒的這個《春之祭》的開頭,寫得有多離譜了!
但他們多聽了幾秒後,又不得不承認,這條旋律確實寫得很出彩,隻是自己之前想不到,還能這麼運用配器法而已!
似乎像是被“擠壓”出來的一樣!
朦朧而陌生的旋律呈現效果,瞬間就將人們帶入了史前時期的寂靜山穀之中,整個引子也被鋪墊出了一絲夢境般的、奇幻而荒誕的意味!
“不對啊,還是不對”
“這個節拍是什麼情況?”
眾人發現,明明就是一個44拍的旋律,這個舍勒卻非要把它寫到24、34拍換著來的小節裡麵去
而且整個引子段全是“嗚嗚”哼鳴的木管,沒有任何弦樂器的進入
要知道浪漫主義時期,人們被培養出的一個很重要的品味就是——音樂的歌唱性!
在交響樂團裡麵,這很大程度上靠著絲滑的提琴之聲來塑造。
但現在,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