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撥回近兩個小時前,也就是《春之祭》首演正式開始前的更早一個時刻。
阿派勒戰場,赫治威爾河北岸的敵占區。
在這片串聯起幾個重要碼頭的陸域範圍內,利底亞人修起了數座龐大的戰俘營。
鐵絲網和高壓線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在飛空艇和無數森嚴崗哨的戒嚴之下,一艘又一艘的軍用汽渡船吞吐不休,為這個龐大戰爭機器的運轉著必要的物資。
某處接近碼頭的卸貨作業區。
“砰!!”
一位雅努斯的戰俘,扛著小山一般的燃料貨物,往轉運的皮卡後廂上重重砸去。
黑色的煤煙灰塵,頃刻間像張牙舞爪的怪物般吞噬了他。
這男人身上穿的肮臟衣衫,勉強能看出是棉質的,但從用料厚度上來說,有著與這個季節無法相配的單薄。
他的體型也很消瘦,但從敞開的胸膛和腹部來看,曾經的身材一定不差,隻是由於長時間能量攝入與消耗的極度不平衡,身體為了維持生命體征,肌肉和脂肪大量分解後的結果。
“咳咳咳”
男人一陣劇烈的咳喘,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終於是今日的最後一趟卸貨了,連續12小時的重體力勞作,一陣寒冷河風吹來後,原本分不清是淌著熱汗還是冷汗的身體各部位,統一地變為了寒涼徹骨的冷。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今天的勞作完全結束,等下用完晚餐後,他們還會被拖到這些利底亞人的戰備工廠裡,做4個小時的輕手工活計,約到淩晨後,才可躺下休息,如此到第二天的6點,繼續回到12個小時的重體力勞作循環。
男人一聲不吭地走回了棚子,在那裡已有同樣的四十多個戰俘在等待開飯。
短暫休息的時間,當18點的警戒鈴聲響徹營地後,那些環伺監視的士兵與督工們,也暫時性退到了稍遠一點的地方。
戰俘們望著各自碗裡盛放的、由於過於黏糊已經分不清食材名稱的“晚餐”,雖是饑腸轆轆,卻並未第一時間動勺。
“進到那地帶裡以後,我不再喝這葡萄汁,因為經上記著說,當擊打牧人,羊就分散了,你們為我的緣故,都要跌倒,直到我在祂的國裡,同你們喝新的那日子。”
他們陸陸續續開始了用餐前的誦念和祈禱。
剛才扛運煤炭的男人同樣如此。
他望了望暮色漸濃的河麵,對麵是雅努斯的故鄉的方向,被炸毀的遮蔽所、加油站和工廠廢墟連成的輪廓隱約可見。
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怕是很難撐過了。
捏了捏衣襟內兜裡妻兒的相片後,他再次猛然咳嗽了幾聲,並用袖子拭去了絲絲紅黑色的血液。
心境卻是一瞬間寧靜坦然了下來,緩緩垂下頭去
“拉瓦錫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這嘶啞聲音所念起的,是西大陸的樞機主教黎塞留為福音書而作的詩篇選段。
“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性蘇醒,以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
這被俘的士兵情不自禁地閉目,兩行熱淚流灑而出,衝刷了臉上肮臟的煤灰。
“我雖行過死蔭的幽穀,也不怕遭害。因為他與我同在。他的杖,他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敵人麵前,他為我擺設筵席。他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他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著我。我且要住在上主的居屋中,直到永遠。”
“你們看,那是什麼!?”
“那裡怎麼好像有個人??”
突然,某位戰俘的一聲驚呼,打破了餐前禱告的寧靜氛圍。
“那不是河麵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