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彎腰將道琴抱在懷中,抬手抹去上麵的禁製,目光稍稍落在身旁片刻,淡然開口:“翠山行,將戒尺拿來。”
翠山行悄悄鬆了口氣:“是,弦首。”隨後轉過身,自桌上將戒尺拿了過來。
蒼將道琴放在身旁,接過戒尺,佇立在白衣少年身前,沉聲質問:“道子少白,你勾結魔人、背叛師門,你可知罪”
風愁彆忽然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微微閉眼:“少白知罪。”
“啪——”
戒尺重重落於背上,雖然隔著衣服,但疼痛沒有絲毫的減少,風愁彆肩膀微顫,沒有任何躲避的打算。
“道子少白,你害得玄宗數千門人無辜喪命,你可知罪”
數千……門人!
風愁彆聽到這個數字,不禁恍惚了下:“少白……知罪。”
“啪——”
戒尺再次落下,白衣隱有血色浮現,風愁彆忍不住悶哼一聲。
“道子少白,你害得前來相助的萬聖岩僧者無一幸存,你可知罪”
“……少白知罪。”竟然有這麼多人,因吾而死嗎……
風愁彆神情愈發恍惚,心口傳來劇烈的刺痛,沉重的負罪感令他幾乎喘不上氣來,身體開始顫抖。
“啪——”
“道子少白,你忘恩弑師,你可知罪。”
“少白知罪。”
“啪——”
“是誰帶你入門”
“是師父。”
“啪——”
“是誰教你武藝”
“是……師父。”
“啪——”
“是誰在你重傷之際將你救回!”
“……是……師父……”
“啪——”
句句質問,句句戳心,句句失望之言,伴隨著戒尺的一次次落下,背上已經血肉模糊,白衣浸血,但最痛的,是曾經叩首拜師、違背了自我初衷的心,是一步步踏入迷途,不肯知返的固執身影,也是曾一起修煉,最終成為敵人的同門。
戒尺斷裂,風愁彆支撐不住,倒地嘔血,方才額頭上磕出的鮮血順著眉眼流下,模糊了視線,再從眼底滑下,猶如落淚一般。腰間的玉佩散發出灼熱的溫度,嗡鳴聲陣陣,仿若在泣血啼哭,悲慟哀鳴。
“少……”翠山行於心不忍,欲要伸手將人扶起。
風愁彆卻是雙手撐著地麵,強撐著疼痛爬起,垂眸叩首:“多謝……弦首……”
額頭再次重重磕到地麵,鮮血滴落,將泥土染成暗色。
“辜負深恩,弑師叛門。”蒼垂眸看著白衣少年平靜得仿佛不知疼痛的神情,指尖微顫,斟酌著話語:“道子少白,你犯下的過錯難以彌補,但後麵你多次在同門陷入危險之時舍命相救,又誠心認錯受罰,可見良心未泯,不用你以死謝罪。”
“我……”風愁彆的關注點卻在那個稱呼上:“我已經不配再做玄宗弟子了,若弦首擔心我辱沒了玄宗的名聲,我可以立下毒誓。”
“少白!”
翠山行和赤雲染同聲開口,聽著似乎有點生氣了。
“……是師尊將你帶入玄宗,是否是玄宗弟子,也是師尊說了算。”蒼瞥了眼地上斷裂的戒尺,又看了眼身旁漂浮的道影,壓下想要再拿新戒尺過來的念頭,回絕了風愁彆的那番話。
“師父已經……若弦首不放心,我可以現在就……”風愁彆還是執著於自己的身份,擔心對方覺得他認錯的態度不好。
“……不必。”蒼難得沉默了下,隨後轉移話題:“吾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如實回答。”
風愁彆保持著叩首的姿勢,輕輕點頭。
“你當初,大可以在事後與金鎏影和紫荊衣二人離開,為何會留下直言叛徒的身份,求吾等清理門戶。”
若不是當初對方突然跑到他們麵前一心求死,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對方也背叛了玄宗,因為當時對方的狀態很不對勁,所以他們就沒有動手,而是極力安撫,誰知道對方竟直接去往練峨眉所在的戰場……
“什……麼”
意料之外的問題,讓風愁彆瞬間愣住,空白的記憶卻仿佛得到了觸發的條件一般,一大片混亂糅雜的記憶鋪天蓋地的湧了出來,無儘的懊悔、痛苦、愧疚,自責與絕望令脆弱的靈識無法承受,接近崩潰。
風愁彆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不斷撞向地麵,希望以此能夠減輕疼痛,隨即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雙眼滲出血色混著額頭上的血一起滴落。
糟了。
隱隱聽見一聲急切話語,接著冷白輕煙入體,穩固靈識,劇烈的疼痛瞬間消失,抬手擦去臉上的猩紅,隨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恰好避開了將要扶起他的那隻手。
“也許是我後悔了,後麵想要以死謝罪。”視力還沒恢複,眼前一片血色,怕被看出端倪,隨口答了一句後,行禮告辭:“若弦首沒有其他事情,在下就先離開了。”
結果扯到傷口了,嘶!真疼。
風愁彆差點沒忍住想齜牙。
“吾有一個要求。”蒼也沒阻攔,畢竟都需要一個冷靜的時間,隻是心裡實在有些不放心。
風愁彆立刻端正認錯態度:“弦首放心,在下絕不會頂著玄宗的名號,讓玄宗蒙羞的。”
“……”
一向冷靜自持的弦首忽然有點手癢,選擇了放棄:“你已經受過懲罰了,莫要尋死自戕。”
“……是。”
風愁彆有點懵,沒想到對方說的居然是這個,但在彆人看來,就像是被說中了心中所想的一樣。
“若你當初有何苦衷……”
“沒有,什麼都沒有。”風愁彆忍著疼痛,匆匆轉身離開:“告辭。”
蒼看著少年幾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皺了皺眉,身旁傳來一道幾不可聞的歎息。
天波浩渺外。
風愁彆一身血色出來的時候,少女正捂著心口,對著上麵罵罵咧咧的:“我都沒進去,也沒看戲了,怎麼這都會被牽扯到。”她剛剛才寫完一道題呢!
“兩個可憐的傷患。”風愁彆走過去,扶起少女,催動陰骨靈力為她緩解疼痛,結果又扯到了背上的傷,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嘶,蒼師兄下手真重。”
“好歹挨罵的不是大兄弟你。”少女表示出一丟丟的同情。
風愁彆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我有掛。”說著拿出被陰骨靈力包裹著的靈識,輕輕鬆手,讓其回到原本的地方:“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機會吧。”
“我覺得懸,估計會更痛恨蒼師兄。”
“無所謂了,反正最後能活著就行。”風愁彆忍著疼痛,齜牙咧嘴的拉出係統地圖,選擇彆愁居的位置,點下:“也不知道後麵他看到了什麼,差點就把主角的身體弄崩潰了,幸好我反應快。”
更換靈魂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而且為了不引起懷疑,還隻拿了一點靈識過來,如果不是有那家夥給的道具,他是不會來這一下的,主要是走背叛線的不是他,又不能把少白拉出來,那就隻能是……
“原本想看看是啥記憶,能讓蒼師兄問出那種問題的,結果我一進去就什麼都沒了,我懷疑這是區彆對待,找機會得給個差評。”
風愁彆絮絮叨叨的,轉移著注意力。
係統自覺理虧,但不改:『這是意外事件,和係統無關,而且我們並沒有差評功能,建議玩家放寬心態。』
“……嘖。”
回到彆愁居,綠衣劍客又被嚇了一跳,來不及詢問事情經過,按著風愁彆就要給他上藥,風愁彆表示這傷並不嚴重,拒絕了之後,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獨自回到屋內。
綠衣劍客隻好詢問少女,少女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釋,以去為風愁彆上藥為由,快速的溜了。綠衣劍客很是無奈,隨即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股清正的道氣消失不見了。
屋內,因為這傷是劇情需要,所以不能用一鍵治療,風愁彆隻能咬牙受著,抬手艱難的給自己上藥,同時回想著受罰時的場景,莫名有種蒼師兄比遊戲裡下手還要重的錯覺。
難道是認錯的態度還不夠好可他連琴都交出去了啊,蒼師兄到底在為什麼而生氣
六極天橋。
尹秋君搖扇來到時,發現昭穆尊還保持著打坐療傷的姿勢,隻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麼。
“汝怎麼了”尹秋君疑惑詢問。
昭穆尊回過神來,下意識要抬手撫向後背,仿佛那裡還在疼痛,隨即想到自己並沒有傷到那裡,於是將那點不適拋之腦後,輕輕搖頭。
“無妨,隻是做了個奇怪的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