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石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難逃一死了。
從堤壩損毀,淹沒了無數百姓與良田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已經是走到了儘頭。
可他並不怕死,如今所做的這一切,更是在求死!
他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瞞住所有人,慢慢的將那些貪官汙吏全都卷進來。
在死之前,他要將這件事的影響,擴散至最大!
同時,他也想用自己的死,告訴皇帝,這改稻為桑,事實上根本行不通。
而他所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錢,購置大量糧食,用著江南織造局的名號進行賑災。
如此一來,便是在打著皇帝的名號賑災,給足了皇帝的麵子。
但明著賑災肯定不行,如果真的就正大光明的賑災了,那些貪官汙吏勢必會發現,並且推測出他的真實想法,而後從中加以阻撓,或者會想辦法抽身而去。
沈一石可不想讓這些人安然脫身。
所以就有了他逼迫百姓低價售田的一幕。
就是為了讓那些貪官汙吏覺得,他是在為改稻為桑做準備,讓那些貪官汙吏放低戒心。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錢都已經購置完糧食了,根本無力再繼續實施其他官員給他配置的任務。
這政策,已經徹底無法實施了。
等賑災結束後,他就會自殺,而他的死,自然會引來朝野震動,皇帝便也能察覺他想表達的意思,從而對卷進來的貪官汙吏下手。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他自己可以死,但一定要拉上更多的貪官汙吏一起墊背!
從始至終,他都是一枚死棋!
在他打著江南織造局的名號收購良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是政治的犧牲品了。
陳加吉歎息一口氣,無奈搖頭。
雖然他清楚這些,但根本沒辦法解釋,隻能任由事態自由發展。
海瑞以為陳加吉的歎息也是因為在犯難,便開口道:“二位道長還是趕緊回去吧,這件事情本身就不關二位的事,你們能來幫忙施粥施藥,本官已經很感激了,萬萬不能讓二位再陷入這場漩渦之中。”
他看著陳加吉和閭師兄兩人。
正是因為這兩人的出現,才能讓死於疫病的災民大大減少。
這已經是為整個州縣做了天大的好事了,如今遇到危險,海瑞自然不能再扯上他們。
看著海瑞的模樣,閭師兄和陳加吉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
二人一同對著海瑞拱手,由陳加吉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不給海大人添麻煩了,祝願海大人能儘早解決眼下難關。”
海瑞也回以拱手禮,“希望二位道長行路安全。”
三人互相對視,眼神之中都有些疲倦,心思各有不同。
而陳加吉也帶著閭師兄,整理好行李,牽上馬匹,離開了縣衙,返回京都。
離開州縣時,路上的行人依舊還有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朝著縣裡邊趕的。
這幾天施發藥茶,疫病得到控製的事情,早就在這附近傳開了,所有身患疫病的人,全都一個勁的朝著縣裡邊趕,為的就是想討得一碗藥茶喝。
不過雖然疫病能夠得到有效的控製,可饑餓的問題卻是不能緩解。
路邊依舊有大片餓死的災民,無人處理的屍體,還在散發著濃鬱的惡臭。
看著這些暴屍荒野的慘死災民,陳加吉和閭師兄都忍不住陷入沉默。
但他們也知道,如今這情況,已經不是他們能夠處理的了,隻能任由事態發展。
走了一天一夜後,終於算是離開了災區,災民的影子少了許多,各個城鎮也相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