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雪再怎麼焦急也沒有用,楊菀之若是那種能在威逼利誘之下妥協的,恐怕早就進東宮了。宋青雪本來也不是辛溫泰的第一人選,隻是彆的貴夫人不像她眼皮子那麼淺,遇見這種事情都躲著,就她以為自己得了個大便宜,巴巴地湊上來。
萬壽節在宋青雪的死纏爛打之中就這麼到來了。這些日子冬官署要忙著監製萬壽節要用的龍燈,協助營造司布置宮宴場地,忙得團團轉。宋青雪有兩天甚至沒在冬官署門口蹲到人——楊菀之跟著王若彬進宮乾活了。宋青雪氣得不行,也無可奈何,隻能打著見太子妃的名義哭喪著臉來到東宮。
“殿下,臣婦確實是做不到,那個姓楊的小賤人……”宋青雪這些日子不知道罵了多少遍這樣的話,她沒受過教育,家教也不嚴,口無遮攔慣了,今日在辛溫泰麵前也順口罵了出來。隻是這一罵,她突然意識到不對,急忙停住了,卻見太子殿下滿眼笑意地望著她。
辛溫泰微笑著喝了一口茶,如今宮中的貢茶不知何時多了很多抱月茶社的貨,他這個好妹妹的手就像是江南那無形的潮氣,慢慢滲透進他的生活,如今已經汙染到他的東宮了。但毫無疑問,抱月茶社的茶,確實是好茶。
區區一個商會。士農工商,商為最賤。他手上有李承牡的投名狀,那是西北的四十萬精兵,今年抱月茶社的商隊在隴右道被他們攔了好幾次,西南那邊又有吐蕃和南詔死死扼著互市的商道,他有信心能將這個小小的茶社掐死。
不過眼下,他更惱火的顯然是眼前這個蠢貨。
她畢竟是侯夫人,不是可以隨意弄死的賤婢,況且,這樣的人就算殺了,也不能讓他滿足。辛溫泰任由宋青雪沉默在那裡,絞儘腦汁地想著怎麼找補,過了一會兒見她實在是想不出詞,便笑道:“罷了,魏國侯夫人也不必如此緊張。辦不成便辦不成吧。明日正好萬壽節宮宴,想必魏耀祖作為嫡公子也是要進宮的,正好帶來給本宮看看。你也不必如此緊張,本宮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
聽到辛溫泰這麼說,宋青雪大喜過望,連忙磕頭謝恩。是啊,這太子爺素有玉麵菩薩的美名,想來並不弄虛作假,瞧瞧,自己沒完成任務,但太子爺還是好心給了她家耀祖一個機會!她明天一定要耀祖好好表現,把這個東宮司禮的位置拿下!
實際上,宋青雪更想自己兒子能做東宮的掌袋。這個所謂的掌袋,掌的是錢袋子,油水多呀。而且東宮實際上是個小小朝廷,彆看東宮裡的官都是六七品的芝麻官,但都是未來天子近臣的後備,這掌袋的職務可應對著朝中的大司徒呢!隻不過宋青雪不知道的是,辛溫泰不過是給她畫了個餅——甚至,以魏耀祖那點本事,那個出身,辛溫泰就連畫餅都畫的是最無足輕重的司禮。
送走宋青雪,長宿眼看這位爺的臉色垮下來,連忙出言道:“殿下,明日就算萬壽節了。”
辛溫泰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不滿道:“本宮當然知道!今日這宋青雪出言不遜,明日,看我不拔了那魏耀祖的舌頭!”
長明在一旁附和道:“殿下真是殺人誅心!要屬下說,拔了那魏耀祖的舌頭以後,做成口條賞給那宋青雪吃,等到她吃下了再告訴她真相,不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
辛溫泰一想,不由撫掌大笑:“長明啊長明,你真是越來越得我心!”
長宿微微蹙了蹙眉,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他隻是個下人,跟著這位爺,手上早就不乾淨了。他雖覺得這個主子心性殘忍,卻對那些受害者也無甚同情,日複一日的看著東宮中荒唐扭曲的一麵,長宿的心早已麻木。哪怕明日主子要他動手去拔魏耀祖的舌頭,他恐怕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被長明哄開心了的辛溫泰,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來,不由想到什麼:“今日冬官署應該在宮內布置萬壽節的陳設吧,走,去找本宮的小菀兒。”
長宿搖了搖頭。
這個楊姑娘真是可憐,也不知道等她進了東宮,還能活多久呢?
此時可憐的楊菀之確實覺得自己命苦,若是乾活的時候遇著這煞星了還能借著乾活躲一躲,偏偏遇上辛溫泰的時候剛好下工。辛溫泰看著她灰頭土臉的,隻有一雙眼睛清亮清亮地看著自己,隻覺得身體一陣燥熱,那種暴虐的**又一次翻起來。
“小菀兒,怎麼還是這麼怕本宮?”他直接堵在楊菀之麵前,伸手就要去拉她,卻被小姑娘不著痕跡地躲了開。
楊菀之後退半步,眼中帶著厭惡:“殿下說笑了,下官隻是急著回家吃飯。”
今日是王若彬帶她來的,柴克岑不在、陸虹笙也不在。後麵二人若是在,多半會替她說句話(這麼一想,楊菀之也有些慶幸他們不在,不然平白因為她得罪了這煞星,畢竟柴克岑在洛陽已經得罪過一次)但王若彬這個人是個官場滑頭,看見太子來找楊菀之說話,立馬識相地腳底抹油,帶著幾個同僚溜了。他不知道楊菀之跟太子之間的糾葛,也不關心!這倒是讓楊菀之有點孤立無援了。
儘管已經過去了幾年,被辛溫泰壓製住毫無還手之力的不美妙的記憶依舊讓她在麵對男人時少了幾分自信,對他的靠近,楊菀之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躲閃的反應。
“餓了的話,東宮有晚膳。”想到明日的事,辛溫泰心情難得的好,也有了耐心,他笑著,微微俯身湊到楊菀之耳邊,“剛好,本宮也餓了。”
楊菀之猛地伸手推開辛溫泰,語調裡半是威脅道:“下官今日已經和月公子有約。”
見她頭也不回地就要往宮門走,辛溫泰開口道:“小菀兒,看你這麼可憐,本宮不妨告訴你一個消息,免得你一直被月無華迷得暈頭轉向,最後自己平白傷心。”
楊菀之沒有理他。辛溫泰大步一邁,跟在楊菀之身邊,一邊走一邊說:“月無華回京後進宮三次,每次都是向聖人請求將他官複原職,調回西南。”
月無華作為月家軍的智囊,自然有官職——就像月槐嵐的官職是小司馬,而章楚山是劍南道總兵,月無華的官職則是劍南道總兵副使。隻是這個官職在他受傷後,被聖人“停職休養”了。這也是月無華這麼無所事事的原因。
聽到辛溫泰這麼說,楊菀之果然腳步一頓,臉上原本凶巴巴的表情也露出了一絲迷茫。
“小菀兒,他不愛你。”
明明是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但是從辛溫泰嘴裡說出來,那股難受成倍地翻了上來,就像千萬根鋼針紮在心臟上。楊菀之知道自己這會兒肯定臉色慘白,但她強忍著情緒,反問道:“那又如何,難道殿下您就愛我嗎?”
“我不愛嗎?”辛溫泰好笑道,“你的資源是誰給的?從明堂到現在的在明宮,都是我給你的。你喜歡,我就給你。你以為月無華做得到?月無華給了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