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溫平點頭,柳梓唐所說的問題,她也考慮到了:“這件事情,如果要你們去做,有幾成把握?”
“四成。”柳梓唐道,“如今,聖人其實是動心將李承牡放回西北的,他對平西王的戒備實在是太重了,他自認為自己出身西北,對西北軍還有李承牡是有很強的掌控的,隻是也確實害怕李承牡離了大興,就日漸與他離心了。若是李承牡此時以退為進,聖人必然會將李承牡放回去。而且,太傅致仕,大司馬再引咎外放,意味著朝廷將要大洗牌,這其中涉及的利益太多。如果不是和平西王有牽扯,我們其實也希望能從這次洗牌之中得利,竺派更是不遑多讓。武川姚氏的姚靖仇,如今是晉州司馬使,可是也盯著大司馬的位置呢。”
“隻有四成嗎……”辛溫平沉吟。
平西王府既然是九姓十三家之中的敦煌賀蘭氏,原本的立場也是偏向竺派的。所以,若不是有自己這層聯係,平西王府的事情,竇派自然不會管。
她思索片刻,決定道:“那我們便不管了。如果竇派為平西王府做事,反而容易讓平西王府因為立場問題在九姓十三家之中為難。以後,竇派和平西王府也儘量不要站在同一戰線。平西王府,可以是我抓住竺派的一條繩索。而至於腹背受敵之困境,如今北麵突厥,在堂姐的幫助下已經形成互市友好的關係,暫時不必擔心;回紇那邊,原本也有動亂,竟是幽蘭做了使節,將事情平了下來。而南麵,吐蕃與月家軍在雅礱河穀纏鬥,又有祁連山阻隔,一時也越不過來。南北之困並非迫在眉睫,東西之困不日也可解決,若平西王府真的需要人在朝中絆住李承牡,也該由竺派出手。”
“但李承牡一旦歸了西北,西北可就未必能受掌控了。”柳梓唐擔憂道,“安西都護府還有小部分的草原部落,雖然歸順,但並不穩定。若是李承牡有野心,糾集這些力量,甚至可以自立為王。”
“但李承牡是中原人,西北軍也大部分是中原人。”辛溫平搖了搖頭,“故土難離,他們不會把安西都護府當作故鄉,總是會想著回來的。隻要有這個念想,安西都護府就永遠脫離不了掌控。”
柳梓唐也是想到了什麼:“九姓十三家三百年前稱為五胡七望,七望為漢人,五胡為胡人。原本胡人有自己的姓氏、語言、習俗,與漢人涇渭分明,但自從宇文氏掌權,令胡人穿漢服、學漢語、與漢人通婚,胡漢邊界慢慢消失,甚至五胡之中三胡都改了漢姓,隻剩宇文、賀蘭為胡姓。而今李承牡盤踞西北不假,但通往西北的‘口’在平西王府,我們隻要打開這個口,讓大量的漢人進入安西都護府貿易、經商,與當地的胡人通婚,慢慢同化,屆時,安西都護府便徹底和辛周融為一體了。”
“那是自然,既然歸順了我辛周,就斷然沒有再分裂的道理。”辛溫平認可地點了點頭
平心而論,柳梓唐此人能力確實不差,此次行動能夠成功,除了竺師師一手助推,也少不了他和月無華裡應外合。白日裡他跟著尉遲域摸了幾處疑似虎穴的地方,直接為月無華殺虎提供了便利——加上月無華運氣突然爆棚(也是李順突然倒大黴),竟然在去虎穴的路上就遇見了。至於碎金飯,西南馴獸成風,早在圍獵之前,就有將軍府中從月家軍退下的馴獸師混進圍場,將那條通往獵虎陷阱的路帶著貓兒走了無數遍。月無華太了解辛溫泰此人的性格,拋下一個誘餌,辛溫泰就輕易咬鉤了。恐怕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居然被一隻貓算計了吧。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當然,查案的王恩也想不明白。大家都覺得太子的死有蹊蹺,但和太子有感情糾葛的月無華有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雁書也和他一直在一起。除了守夜巡邏的也沒有人離開那片區域——倒是有個很奇怪的人,聽說有人看見他在太子失蹤前站在太子營帳附近的草叢裡,嘴裡發出奇怪的聲音,但很快又回到自己的隊伍了。此人是圍場負責巡邏的人之一,他聲稱自己路過那邊時一時尿急,就離隊找了個地方小解一下,正好看見林子裡有野貓,就學老鼠叫逗了逗。這話似乎有點無厘頭,但好像也找不出破綻,王恩就隻能把人放了。
實際上,經過馴獸師的訓練,碎金飯早就把獵虎陷阱旁的一個樹洞當成了自己在圍獵場的窩,馴獸師隻需要在合適的時間引導碎金飯出現在辛溫泰的視線裡,剩下的,隻需要交給碎金飯那顆急著回“家”睡覺的心。王恩隻在獵虎陷阱周圍找到一些零散的小獸痕跡,人的腳印都來自於那日施救的人,經過對比後都一一對上,也都有不在場證明。
至於那毒蘑菇湯,早就被辛溫泰喝得一乾二淨,那毒蘑菇仵作也查不出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牛肝菌,中毒的可能也被排除了。
王恩最後遺憾地得出結論:太子就是發了失心瘋,所以才會跑進樹林,跌進獵虎陷阱裡。
辛溫泰死了,楊菀之自然睡了好幾個好覺。隻是月無華不辭而彆,隻托雁書送來一枚藍綠色玉墜,正麵順著那玉的顏色紋理雕成了孔雀尾羽的模樣,背麵卻刻著一句詩:“孔雀東南飛,五裡一徘徊。”
折梅像是認識那玉墜,臉上寫滿一言難儘,但任憑楊菀之怎麼問,都不能從她嘴裡撬出半句話。月家軍出來的人可不是焚琴那種八卦丫頭,嘴嚴得上十八種酷刑都不會泄露主子的秘密。楊菀之隻能把這和自己風格完全不搭的花裡胡哨的玉墜收起來了。
折梅卻想,這孔雀玉墜是當年攻破南詔的戰利品,後麵的詩是阿玉死後公子刻的,戴著這麼多年,最後竟然隨手給了楊姑娘,看來是真的放下了。但這玉墜後麵詩的來曆還是彆讓楊姑娘知道,免得心裡有疙瘩。
隻是她家公子呀……真是如他刻下的這句詩一樣。
追求愛,卻總是愛而不得。
如此看來,這玉墜倒是應景了。
孔雀東南飛,五裡一徘徊。回首行過處,彆時夢依依。
閔德四年冬,太子冬狩時意外殞身,而太子妃不欲獨活,隨之而去,合葬皇陵。李承牡引咎外放,大司馬一職空懸兩月。閔德四年十二月,月家軍與吐蕃之戰獲得大捷,吐蕃大將被章楚山斬於會川,朝中有提拔月槐嵐為大司馬的聲音。聖人欲召月槐嵐回京,換尉遲域統帥西南,被勸阻。大司馬之位最終還是落在了姚靖仇身上。此次官場洗牌的博弈,依舊是九姓十三家的勝利,但竇派竟然站住了腳跟,反而是李派有淡出中央核心區的架勢,留在朝中的多是些小官。
而最可憐的卻是王文珍。辛溫泰死時王文珍已經在準備婚服,人還有一個月就到大興了,如今還未嫁入皇家,先成了寡婦,但辛兆又斷不可能放她自由婚嫁,便來大興為辛溫泰守上半年皇陵,然後去皇室的道觀裡,青燈古佛。為了安撫王榮,將王榮從幽州督使提成了河北道司馬使,一躍成為從三品。
也是在十二月,聖人決定於明年改元,年號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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