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先生搖搖頭:“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見王若彬還在動搖,公輸先生又舉出更多打生樁的實例,皆是史上有名的營造,言之鑿鑿,有理有據,都是如這在明宮一般遇見重重阻礙,但打生樁之後立刻順風順水,營造上的難題也迎刃而解。況且,公輸先生望著王若彬的眼睛,言之鑿鑿道:“女子事營造,動龍首之土,可謂倒反天罡,陰氣入土,需得二百男童,以純陽之氣化之。左司空若能解決這難題,又何愁將作大匠之責不落在自己身上?屆時,那女子難逃其咎,而左司空您卻成了這營造的大功臣啊!”
王若彬的內心天人交戰,他不信佛道,但營造之人,豈有不信風水鬼神的?公輸先生是公輸班的直係傳人,而公輸班是他們冬官年年祭拜的祖師爺,公輸先生說出來的話,對於王若彬而言,是極為可信的,甚至動搖了他的觀念。王若彬與公輸先生的交情,是上一代左司空遺留下來的,而公輸先生的相地之術,王若彬也見識過很多次,甚至他認為自己從前做過的不少水利營造之所以順風順水,都是依賴公輸先生的相地術。他渾渾噩噩地走出公輸府,腦子裡全是“將作大匠”“打生樁”“功勞”。
他最終決定去一趟營造司,同杜審寒說了此事之後,杜審寒大力支持,道:“公輸先生的水平,我們這些工匠都或多或少見識過,況且,既然觸怒了鬼神,少不得要祭祀一番,公輸先生常年堪輿風水,他所提之法,定是上上策。”
“……上上策……”王若彬喃喃。
“是啊,我們築基之法是如今最常用的夯土之法,這法子在大興城的大小營造中都在使用,營造司得心應手的法子,為什麼到了龍首原上就屢試屢敗?這無數人驗證過的法子都不行,難道那個姓楊的女子能拿出更好的方法嗎?”杜審寒道。
王若彬擰著的眉頭一鬆:“是啊,她一個女子,資曆又這麼淺,如今不到二十的年紀,才做了幾年的營造?你們這些老冬官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怎麼可能解決得了。”
杜審寒也知道王若彬在顧慮什麼,勸解道:“營造之上本就人命草芥,姓楊的在洛陽建明堂,三年時間也死了好幾個工役,有失足摔死的,有莫名奇妙暴斃病死的。其他的營造更不用我說,王大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冬官,過手的營造有哪一個沒有人命?這在明宮要建成,如此大的規模,如此繁重的工作量,便是從那劍南道運送金絲楠木來大興,都死了兩個苦役在路上,缺這二百孩童麼?能成為真龍的祭飱,是他們的榮幸才是。”
杜審寒話音落下,王若彬腦中的那片迷霧忽然散開,如醍醐灌頂:是啊,哪個營造不是靠人命填上的?工役一百兩,苦役二十兩,一條人命不過就這個價錢。而這筆賠償金,也早在地官核算的預算裡預留出來了。
“二百之數還是有些太多了,光是賠償,就要花掉一大筆錢。”王若彬沉吟。
“大人您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孩童,我們隻需按苦役價格去征調,甚至都不用。河北道貧窮,很多人家賤賣自己的子女,人牙子收人也不過四五兩,品相好些的女孩或許能賣到六、七兩。咱們給個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價了。”
王若彬沉默片刻,開口道:“多久能辦好?”
“五天之內。”
楊菀之和柴克岑二人還在營造司的工坊做實驗,杜審寒卻背著楊菀之開始偷偷準備打生樁用的二百男童了。公輸先生被王若彬帶著去如今的營造現場再次相地,一邊搖頭一邊在圖紙上圈下了兩百個打生樁的點位。王若彬帶人去營造現場的消息自然還是讓楊菀之知道了,但打生樁一事卻被杜審寒捂得嚴嚴實實。大興營造司都是他的人,他其實是最想儘快開工的那個。王若彬如今和這在明宮沒什麼太大的糾葛,就算誤了工期,也怪罪不到他頭上;楊菀之更不用說,背後站著齊光公主。但杜審寒什麼都沒有,他很害怕營造若是一拖再拖,他會變成那個替罪羊!無論如何,他都要讓這個營造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
聽說王若彬去了現場,楊菀之也沒過多在意,畢竟王若彬還是她的上司,工部的營造也都要過他這個左司空的手,他要關心,也是職責之內。但第二日,柳梓唐卻來了。
“菀菀,在明宮既然已經停工,最近為什麼還一直有額外的工役支出?”
望著柳梓唐拿出來的賬單,楊菀之臉上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
柳梓唐知道她暈錢,點著賬單耐心解釋道:“大約五日前,營造司的杜審寒來地官署找我的同僚支出了五百兩白銀,說是擔心在明宮進度問題,所以多找了些工役。我同僚看了一眼他給的工役名單,上麵有左司空的官印,就劃了五百兩白銀出去。又過了兩日,他又找到另一名同僚,劃走了五百兩。而左司空又給在明宮的營造批了一千兩白銀的工役支出。前前後後,五天之內,他們繞過我支走了兩千兩的白銀。”
楊菀之擰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此事,我不知情。”
柴克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計。他們的研究眼看就要出成果了,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出了差池。柴克岑脫下臟兮兮的麻布衣服,在一旁的水桶裡洗了洗手,披上官服對楊菀之說:“走吧,我們去一趟在明宮的營造。”
“我和你們一起去。”柳梓唐收回了賬單,思索片刻,又道,“你們先去吧,我回一趟家,很快趕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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