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劉最後,不還是兵戈相見麼?
姚慎身已經醉得沒法吐出清晰的字眼兒了,哼哼唧唧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竟是要上來拉辛溫平的手,辛溫平躲開了,起身道:“楊四,姚大人喝醉了,從後門送他回姚家。”
“是。”
送走爛醉如泥的姚慎身,楊四不由為主子歎了一口氣:“這姚慎身,自己又不能喝,還要喝那麼多,喝完了以後嘴上也沒個把門,真不知道姚家怎麼放心他的。”
“姚氏本家未婚的男丁,也就他還算拿得出手了。再怎麼說,當年也中了個探花郎。”辛溫平已經將方才被姚慎身拉得皺巴巴的衣服換下來,“但既然這人有這麼大一個弱點,自然可以利用。”
“空有學識,他今日醉酒的事情若是捅到聖人麵前,他可就廢掉了。”楊四跟著辛溫平久了,也開始打起壞心思來。
前腳剛接下賑災的擔子,後腳喝得酩酊大醉,聖人若是知道了,怎麼會不動怒?
辛溫平搖了搖頭:“賣他個好。”
辛溫泰和竺師師二人已經成了彼此的枕邊人,卻還是撕破臉皮,最後落得雙雙殞命。這樣的下場,辛溫平已經見識過了。姚慎身,不能站在她的對立麵。
“楊四你說,這世上男子,是不是都貪圖好顏色?”辛溫平說著,望向窗外的雪夜,語氣裡,竟然有一絲落寞。
“這……屬下也沒有經曆過這些男歡女愛之事,但想必也不全是吧?”楊四絞儘腦汁,舉例道,“比如說,許大人和他夫人,我想比陳夫人好顏色的女子比比皆是,但許大人這些年與陳夫人感情好得很,據說當年還是許大人主動追的陳夫人呢!再說那舉案齊眉的孟光、梁鴻,不也是不重顏色嗎?”
辛溫平如今也是青春萌動的年紀,對感情還是有幾分希冀的。她走到銅鏡前,伸手撫著鏡麵輕輕描摹著自己的眉眼,歎息一聲:“這鏡中的,不過一具皮囊。皇祖母已是一代女皇,依舊被人詬病為狐媚惑主;公孫司徒,勤勤懇懇十載,還是逃不脫曾以色侍人的標簽。美貌的,便是妖;無鹽的,便是鬼。這皮囊倒是成了女子的刑具了。”
她走到如今的這條路上,注定不會得到她想要的那份真心了。
楊四同為女子,自然知道辛溫平在惆悵些什麼,出言寬慰道:“殿下,這些不過隻是人的本性。無論殿下是什麼樣的皮囊,殿下都是屬下心裡最好的主子。”
“你說阿舟和錢星梵,又是為什麼喜歡我呢?”辛溫平微微垂下了眼睫。
“屬下不知。”楊四搖了搖頭,“屬下也不知,殿下對這二位公子是什麼心思。”
“我對錢星梵,更多是當作朋友吧。他在我心裡,和錢大哥是一樣的。”辛溫平歎了一口氣,“至於阿舟,我也說不清楚。和他相處時,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我也覺得自己很輕鬆。可惜……”
辛溫平沒有再說下去。
楊四隻當辛溫平是想說可惜聖人屬意她與姚慎身,注定要辜負章雲舟的心意,要委屈一直以來這麼照顧她的章家。
但楊四不知的是——
辛溫平想,自己或許對章雲舟是有五分喜歡的。她會忍不住在他看書時,偷偷抬眼去看他跟著書本的情節擰眉、歡笑甚至落淚,也會在二人目光相撞時悄悄用公文掩飾自己的羞澀,可總有一根弦繃在她的腦子裡。她不知道章雲舟喜歡的究竟是她,還是那個和他話本子裡無所不能的女主角一樣的形象。她到底不是話本子裡那個冷酷的女主角,她其實也會有膽怯,會吃醋,會想有個懷抱可以撒嬌,希望有個人能夠無條件地承托住自己堅硬外殼之下所有的軟弱。她清楚的知道,章雲舟不是這個人。
腦海裡,倒是浮出了阿姊的麵孔。
指尖微微用力,在鏡麵上留下五個白白的印痕,轉瞬即逝。辛溫平收回自己的手,隱忍地搓了搓自己的指腹。偏偏她是個女子,偏偏她是一隻雨燕。如果可以,多想將阿姊一輩子鎖在自己的府中,鎖在她為阿姊打造的沉香齋裡。
如此想時,鏡中的自己竟然幻化出了辛溫泰的樣貌。辛溫平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坐回書桌前。她的動作太大,將一旁的楊四嚇了一跳,不知自家主子到底想到了什麼,臉色一下子這麼難看,像是要殺了什麼人一樣。
“殿下,怎麼了?”楊四試探地問道,“是屬下方才多嘴,唐突了殿下麼?”
辛溫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我什麼時候因為這種事情與你動氣過?不過就是想到阿姊還在興安倉吃苦受凍,我心裡有些煩躁罷了。”
“屬下明日一早就讓人送點東西去……”
“明日她和竇司空該回來了。”辛溫平越想把那可怕的念頭甩走,心裡就越煩躁。見她擺手讓自己退下,楊四也不多管閒事,識趣地退下了。
楊四一走,辛溫平又起身,在鏡前坐下。
昏暗的書房裡,辛溫平和鏡中的辛溫泰對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小匣子裡取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兩粒藥丸,含在嘴裡,冰涼的感覺順著舌苔一路向下遊走,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睜眼時,鏡中人又變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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