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放到桌上的報紙,坐在寬大椅子上的老者頓時皺起眉頭,目光銳利如刀,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馬哈迪也看見了報紙,上麵頭版頭條赫然登載著廖內群島加入聯邦的消息。
是雞籠坡最具影響的報紙,不由得道:“新文署的人是乾什麼的,這種事難道不需要進行審核嗎!”
老者反而冷靜下來,事到如今追究這些都沒用了,就算立即把報紙停了也沒用了。
消息已經散出去了,民眾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現在再遮遮掩掩就是欲蓋彌彰。
其實這也難怪,原本廖內群島距離馬來就更近,按照地理上來說更應該是馬來的領地。
但因為殖民者造成的曆史原因歸屬印泥,現在能夠回來讓馬來人相當興奮。
之前麵對沙撈越的獨立,雞籠坡表現出的虛弱無力讓民間十分失望,這次總算有振奮人心的事情,讓人感覺相當提氣。
麵對這種情況根本沒法辟謠,否則非得被罵死不可。
“閣下,我們怎麼辦?”馬哈迪小心翼翼的詢問。
老者眼睛微米,後背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道:“先不作回應,等一等再說。”
馬哈迪頷首表示明白,心裡卻有些不屑,這算什麼應對,完全是當鴕鳥,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但他隱藏的很好,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
另外一個地方,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裡。
馬三姑和馬三姑父正在麻利的收拾東西,僅僅十分鐘後兩人各自提著一個小號行李箱退房離開,乘坐人力三輪車抵達汽車站,乘車向南,去李家坡。
今天報紙上能突兀的登出這條新聞,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功勞。
就在他們走後,大概兩個多小時。
他們之前住的旅館房間被人粗暴的撞開,砰的一聲,門板飛出,從震顫的門框上湧起一片塵土,但是屋內早已人去樓空了。
跟著一群製服端著衝鋒槍湧進去,卻撲了一個空。
為首的,剛才一腳踹開房門的青年,麵容陰鷙,目光冰冷,在屋裡掃了一眼轉身就走。
馬來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國家,國內定然有一些高手。
青年隻一看,就確定了馬三姑夫婦的去向,飛快回到樓下,直奔汽車站去。
可惜終究還是晚了,馬三姑二人的長途車已經開出去一個多小時了……
不過馬來這邊也不能說毫無收獲。
至少他們可以確定,這次廖內群島的事情是暗中有人在籌劃推進的。
這令雞籠坡的決策更小心翼翼。
而另一邊,雖然提前堵住了黃家這邊的漏洞,但麵對林天生大張旗鼓的動作,蘇比安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危機。
紙裡包不住火。
況且林天生可不是鳥悄的,是大張旗鼓,擺明了車馬,隔著爪窪海跟蘇比安叫板。
這麼大的動靜立即引來了有心人的關注,比如蘇門答臘島上的那些地方實權派。
雖然他們跟蘇比安完成了一係列利益交換,歸附於雅佳達的管理,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有人忍不住了,開始蠢蠢欲動。
甚至於,乾脆暗中派遣使者於林天生秘密接觸。
這種情況下,一旦蘇門答臘跟林天生達成一致,必定會讓蘇比安陷入更窘迫的境地。
而這是他決不允許的。
偏偏他還不能主動出擊,蘇門答臘那邊必須設法安撫,同時對林天生也沒有辦法。
隻不過這個時候蘇比安還能堅持,他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雖然跟加裡曼丹和蘇門答臘比,爪哇島的麵積很小,卻是印泥的精華所在。
隻要守住這裡,加上蘇比安的正統身份,就能掌握主動權。
……
古晉,杜飛從坤甸回來就沒再有新的動作,隻管坐看風雲,享受天倫。
直至此時,林天生和魏成功都已經達到了預計的目的,蘇比安仍然沒有就範。
朱麗的彆墅內,杜飛清晨起床,正在吃朱麗做的早飯,皮蛋瘦肉粥有一股特彆的香味兒,配著小鹹菜吃特彆爽口。
杜飛剛喝了一碗,朱麗又去盛了一遍,把粥碗放到他麵前,自己坐到旁邊道:“雅佳達那邊還沒動靜?”
杜飛“嗯”了一聲,也沒拿羹匙,直接端起碗,順著碗邊吸溜了一口:“不到萬不得已,他恐怕是想不起咱們來。”
朱麗微微蹙眉,總有一種感覺,這次恐怕沒那麼順利,提醒道:“那我們是不是提醒提醒他?”
杜飛想了想道:“也是,等會兒用你的名義給泗水發一封電報,內容……就隨便寫點什麼,再把消息透給蘇比安,讓他疑神疑鬼去。”
朱麗立即點頭,這種事情想解釋也解釋不清,彆說泗水的黃家跟蘇比安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就是雙方真實誠心結盟,麵對這種伎倆,都難免暗生懷疑。
隻不過這種計策往往隻能讓人起疑心,很少產生立竿見影的後果。
除非有性格弱點,像曹操乾脆殺了蔡瑁張允那樣的例子非常少。
所以杜飛這樣做也沒指望真搞出什麼狀況,隻為讓蘇比安感受到更大壓力,順便想起還有杜飛這號人。
電報發送非常快,很快泗水方麵就接到了。
泗水,黃家大本營。
目前黃家掌權的仍是黃允中,他兩個兒子黃德祿、黃德彪分彆控製著黃家的大部分兵力。
唯一還能與黃允中父子抗衡的,隻有五叔公為首的黃家族老派。
這雙方麵上還算和睦,但在私底下的矛盾並不小。
尤其是對待西邊的蘇比安的態度。
黃德祿、黃德彪為首的少壯派希望集中力量打到雅佳達去,徹底占據抓哇島。
族老派則認為當目前應該繼續保存實力,蘇比安手上還有兩萬多精銳,真要打過去孰勝孰敗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就算勝了也是慘勝。
屆時黃家拿什麼壓製其他大家族?萬一林天生真的跨海,怎麼抵抗?
這一些列問題讓黃家內部的分歧很大。
此時,因為杜飛的一封電報,黃家的高層再次彙聚到一起。
幾個人傳閱了這份沒什麼營養的電報,都有些莫名其妙。
黃德彪脾氣最急,把最後落到他手裡的電報紙拍在桌上道:“那英果娘們兒是什麼意思?”
黃家這邊到現在還不知道朱麗就是溫妮,認為加裡曼丹北邊的沙撈越王國仍是英果人的勢力。
五叔公麵無表情,但他人老成精已經察覺到,這封電報沒那麼簡單。
黃德祿同樣表情嚴峻,這種電報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
“會是他嗎~”黃德祿想到了杜飛,他知道杜飛在沙撈越介入很深,利用石油公司與溫妮和布石合作。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會議室外麵傳來敲門聲。
黃允中皺了皺眉,叫了一聲“進來”。
一名青年推門進入,麵對這種場麵有些緊張,低聲道:“報告,雅佳達蘇比安的電話。”
會議室的人一愣,這麼巧嗎?偏偏在這時候,蘇比安的電話就來了。
黃允中站起身道:“我去聽一下。”
在黃允中後走後,會議室裡陷入了沉默。
黃德彪撇撇嘴,目光看向窗戶外麵。
他對五叔公是尊敬的,但其他兩名族老就算了,都是盯著利益屍位素餐的老東西。
大概二十分鐘,黃允中皺著眉頭回來。
黃德祿心中一凜,立即問道:“父親,什麼情況?”
黃允中道:“蘇比安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知道,我們收到了古晉的電報……”
這話令在場的人瞬間愣了,他們這邊也才接到電報,蘇比安就知道了?
這是什麼情況?
霎時間人們腦海中都想到了內鬼,否則蘇比安怎麼知道的?
看到懷疑的眼光,黃允中敏銳的皺了皺眉,沉聲道:“沒查清之前不要懷疑自己人。”
黃德彪撇撇嘴,沒吱聲。
黃德祿想了想,開口道:“依我看,也未必是我們這邊走漏的消息。”
在場的幾個人看過來。
黃德祿輕咳一聲,整理了一下語言:“剛才我看了電報,都是些沒意義的辭令,古晉那邊為什麼要發這封電報?”
能坐在這裡的,都沒有蠢人。
瞬間被黃德祿提醒了,這封沒什麼內容的電報究竟有什麼意義?再聯想蘇比安打來的電話,立馬就反應過來。
“你認為是反間計?”五叔公沉聲道。
黃德祿點頭:“隻有這樣才能解釋。”
隨即幾人又看向黃允中。
黃允中明白他們的意思,搖頭道:“沒有用的,我已經解釋過了,他嘴上對我們表示信任,但實際上……”
明眼人都知道,目前蘇比安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出了這種情況,不管怎麼解釋,都會懷疑他們。
儘管按理說,黃家也不願意林天生跨海過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黃家跟林天生合作,蘇比安必然陷入絕境。
屆時蘇門答臘也將脫離他的控製,到時候他隻剩雅佳達一座孤城。
按杜飛的設想,麵對這種情況蘇比安設法自救,首選肯定是美果和英果。
同時,杜飛作為蘇比安的‘老朋友’也是一個備選。
事情也果然向這種方向發展。
跟黃允中通過電話之後,蘇比安臉色難看的把聽筒按在了電話機上。
雖然黃允中那邊矢口否認,卻仍沒法讓他安心。
不過從古晉發出的電報也給他提了一個醒,讓他想起了杜飛。
雖然他跟杜飛算不上是朋友,但在蘇哈圖死後他跟杜飛實際上是打成了默契。
他承認古晉和坤甸的現狀,而杜飛和林天生默認他對蘇哈圖殘餘底盤的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