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山從腰上拔出劍,舉劍衝入隊中與戰友一起和蒙古人殺成一團。
來不及分辨慘叫聲來自大周還是敵方,來不及分辨血液是誰身上濺出來的。
他揮著劍護著自己的同時,還想救一救同伴。
押車的人精壯漢子少,淨是些殘兵、老兵。
護衛隊雖是精騎兵,畢竟人數太少,拚了命撕出個口子,隊長狠狠抽打歸山的馬兒,“你先跑,你要死在這裡,我們大家回去也得被斬了。”
他說的是實話,沒了歸山,他這護衛隊長不用做了。
歸山隻得一邊回頭一邊由著馬兒向前急奔。
奔出幾米遠一兩支箭破風而至,一支穿透了隊長胸口,瞬間他從馬上跌了下來,雪地上綻開一片鮮紅。
馬兒獨自向前跑去,將主人留在原地。
另一支箭不減速度追著歸山而來,他痛苦地看著戰友倒地,被追來的士兵縱馬踩踏,自己卻無能為力。
伏下身子時終是晚了一步,那支箭重重射住他的肩膀,他拚儘全力夾住馬兒,生生受下這一箭。
箭的力量之大超乎尋常,打得他向前一趔趄,雙手用力勒住韁繩,手上凍瘡開裂,崩出血來。
他全然沒有痛感,隻顧狂逃,留下一條血線。
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小,寒意入骨,他全部力量都集中在手與腿上——拉緊韁繩,夾緊馬背。
此時,奇異的,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麵,是他初次見到公主時,她高高在上,懶洋洋地看著麵前的歌舞。
那樣美,那樣遙不可及……
遠遠地已經可以望到軍需處的大門,他麵上浮上一絲笑意,他活下來了。
跑回軍需處的城門內,他一頭從馬上摔下來。
隻覺得幾雙有力的大手將他抬起來,放心地失去了意識。
…………
收到歸山信件時,公主又驚又喜。
自這個強種不聲不響離京,她再也沒接到過他的消息。
平日不管她如何胡鬨,他從不生氣。
這樣的人,一旦氣起來,氣性可就大了。
公主心急也無奈,她一生不向男人低頭,此次一樣,心中雖擔心他,卻也不肯寫上一個字送到前線。
急不可耐拆了信,第一行寫著:珺兒,愛妻。
李珺的眼淚不受控地“嘩”一下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強種!”她捂住嘴罵,心裡卻是暖的。
一顆空懸多時的心終於放進肚裡,看了沒幾行又懸起來。
待讀完信,她顧不得更衣,即刻進宮。
她要麵聖,為歸山求個活路。
身為軍需官,丟了大批糧草,丟了急用的傷藥,歸山得多自責啊。
他會不會已經想以死謝罪?
公主了解歸山,看似浪蕩,心中把責任看得比天大。
歸山和牧之這樣的男人,雖是書生,卻恨不得力挑山河。
她邊走邊擦著不停流下的淚。
她這一生,命運眷顧,做了許多錯事,上天仍給了她一個愛人。
哪怕後半生落於困窘,她隻求保住歸山。
要罰來罰她,千萬彆奪走她的愛人。
信上歸山說自己中了箭,發起高燒,所幸箭上無毒,挺過發燒這關,就能好起來。
若他有個閃失,——“請公主忘了我吧。你能遇到牧之,遇到我,就能遇到下一個愛人。人生有許多路程,一程又一程,很高興,我陪你走了一程……”
“你是想剜開我的心呐。”公主默默念著。
“沒了你,本公主自己走下去,不要任何人陪,就要你。你這個王八蛋,打贏了此戰馬上滾回來,看我咬死你。”
公主心中暗想,等求過皇上,回來便回信,定要把這些話寫入信裡回給歸山。
皇上沒有馬上見她,他在含元殿處理政務,叫鳳藥帶公主到書房等著。
鳳藥在前,公主跟在身後,心事重重。
“禦侍姑姑。”公主突然鄭重喊了鳳藥一聲。
鳳藥詫異地停下腳步,回首望向公主。
公主也站住,向著鳳藥行個了平禮!
這一生,她隻向長輩行過禮,這是頭一次,向一個女官低下了頭。
“往日,是本宮對不住鳳姑姑。在此給你賠罪了。”
鳳藥想伸過手去虛扶,公主躲了一下,將禮行完。
“想問問姑姑,皇上對歸山之事什麼看法?”
公主理智回歸,皇上最忌諱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她一生都混在皇宮中,就是聞也聞會了。
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