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時眼神清澈,像雪山在春天裡初融的雪水。
如今,經過多年的磨礪,成熟的金直使身帶一股掌握全局之感。
尤其是那深邃的五官,那雙眼睛,越發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內心。
凝望他的雙眼,如凝望無底深淵,驚懼中帶著一股想縱身一躍的毀滅感。
他在發問時,收了所有情感,那眼睛恨不得盯入黎梨內心。
她簡直不能相信,這男人在前一夜自己出門時,拿出厚厚披風親手為自己披上,甚至將風帶係了個漂亮的花結。
說話的腔調雖是冷的,卻直暖到心底,“風這麼大,怎麼連大氅都不穿,女子不比男子,受不得冷。”
他那麼高大,為她係上帶子垂眸的一瞬間,那黑而密的睫毛每眨動一次便叫她的心跳快了一倍。
……
她的命,從遇到金玉郎的第一次就已經注定了。
再次相遇,隻是命運之神看似隨意,但居心叵測的一筆。
阿梨在“歡喜樓”倒時,下決心追隨玉郎而到了“玉樓”。
她隻對愛人表達過一次愛意,也算僅有的一次試探。
那件她親手做的衣服,他沒收。
此後數年,她從不逾矩——他如高山,她在山腳下。
每次他來,她都俯首貼耳,乞求他多看她一眼。
她在玉樓有多高傲,在他麵前就有多卑微。
她那麼出色,不但收集了情報,還歸納掌握人心的經驗,為日後創立幻宗門打下基礎。
在生死轉折的那個夜晚,她被當做棄子,被心愛之人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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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夜色掩映中,在滔天的火焰中逃出來。
她的腳全是深深淺淺的傷,鮮血染紅了石頭。
然而在那熊熊火光到最後熄滅也沒見到那人露過一麵。
若是他下的令殺了她們,最後他都不來看一眼屍體嗎?
阿梨從小時候窺探到權貴的秘密時,便不再哭泣了。
那個黎明,陽光刺破黑暗之時,她坐在遠遠的荒草叢中,雙足儘是鮮血,心頭一片灰。
那種灰,是看破世情後,熄滅了最後一點人性的光。
她起身帶著眾人向不知未來在何處的遠方逃亡。
命運一次次將她擊入深淵。
她卻如一棵野草,看似已經燒光,卻還能再次發芽。
她是一株內心瘋癲的小草。
……
然而,然而她又見到他了。
他暈在她懷裡時,那重量與溫度都提醒她,曾經愛著的人此時正在麵前。
死灰原來也會複燃。
她低頭看著他暈過去卻依然緊皺的眉頭,那冰涼的、薄情的唇。
她用力碰他的傷處,他仍隻是皺著眉,隻在口中發出一聲輕歎。
她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震顫,鬥膽在漫天水波掩映中,俯下身輕輕親吻夢裡出現無數次的人的唇。
和想的一樣涼,一樣軟。
他身上冷透了,仿佛快要死掉。
那股獨屬於他的芬芳味道變得很淡,隻有吻他時方能嗅到一絲絲餘香。
她舉起短刀,又放下,往複幾次,腿上的男人無知無覺自己差點做了刀下亡魂。
在她猶豫不決時,他突然動了,一隻長臂摟住她的腰。
她驚到不敢動彈,低頭看時男人還在昏迷中,口裡不知呢喃些什麼。
隻依稀聽到了“對不住”“彆擔心”。
她在黑夜的水上,心隨水波起伏,那一葉扁舟,終究沒能駛向她定下的方向。
她抱緊他,像找到自己失而複得的寶。
終沒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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