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嬌回府居住後,偌大的萬花樓不留一個伺候的,隻有她與火靈兒一人一精居住。殷夫人本想著留幾個負責灑掃庭除的人,誰想溫嬌往院門口貼了張符,自此萬花樓裡裡外外彆說灰塵,連隻飛蟲都進不去,殷夫人便也作罷。
如今殷夫人往萬花樓裡找了一圈,一個人影也不見。一時深覺果然還是得留幾個伺候的人,否則溫嬌萬一再不告而彆,她連個問消息的人都找不到。
殷夫人失望之下,正待回去,忽聽一陣細細的呼嚕聲。循聲走近,方才發現火靈兒化回了水晶獅子鎮紙的原身,正窩在溫嬌的妝盒裡,頭枕著如意珠釵,身上將綠鬆石珠鏈盤了幾盤當被子蓋著,睡得正熟。
殷夫人彈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肚子:“火姑娘,你看見滿堂嬌去哪兒了沒?”
火靈兒翻了個身,嘟噥著:“嬌……溫嬌去洪福寺看她兒子去了。”
殷夫人一震,呆立良久,悵悵一歎,轉身走了。
溫嬌此時正在玄奘所歇腳的洪福寺,她進來時,正聽到玄奘跟辯機他們講道:“至多不過五年或是七年,你們但看那山門裡鬆枝頭向東,我即回來……”
她頓住腳步,輕咳了三聲。幾位弟子曾親眼見到溫嬌降服棖棖,知道他們的母子關係,紛紛起身。辯機眉頭微微一皺,合十問禮後,即當先率領眾師弟走出禪房。
玄奘也待起身,忽覺眼前一花,原本還立在五步之外的溫嬌已閃到他的眼前,探手按住他的腳步,硬將他按了回去。
“好好坐著,讓為娘看看你。”溫嬌眼望著玄奘,曾經清秀纖細的少年僧人已長成了器宇軒昂的青年,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一看便是深受廣大婦女同胞喜愛的人物。身上袈裟豔彩煌煌,放在一旁的錫杖霞光千條,竟映得這副端莊寶相看去有些陌生。
“你要去西天的事,我已聽說了。”溫嬌道。
玄奘到底還是站起身,手拄著錫杖,站到了溫嬌麵前。他比溫嬌足足高出兩個頭,溫嬌極力抬頭,依舊隻看到了他的下巴,所以她後退一步,歎道:“時光如流,稚子如竹,轉眼間你竟已長得這般高了。”
低微一笑,“總覺得你還是剛出生時那小小的一團,紅彤彤的,隻在剛落地時哭了兩聲。阿娘怕把劉洪引來殺了你,就叮囑你,''''莫要再哭了。''''你竟當真不哭了,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瞧著我。我摟著你,又害怕又歡喜,當時便淚流滿麵。”
那回憶竟是清晰如昨。
溫嬌說著,一時竟有些恍惚的淒涼。究竟是殷溫嬌對自己骨肉的記憶太過深刻,影響到了她;還是,她就是她的前世身。她早已分不清了。
玄奘聽得眼淚都下來了,吸溜著鼻子道:“阿娘,天子之命在肩,孩兒必須要走這一遭。”
溫嬌立即閃遠了兩步,皺著眉道:“彆用袖子擦眼淚。”
玄奘尷尬地放下袖子。
溫嬌看著他,發現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便道:“你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