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吃榴蓮。”
“今天繼續吃榴蓮。”
“孩兒現在聞什麼都像是榴蓮,好生苦惱。”
溫嬌一想起這件事,就忍不住為之噴飯。
不知不覺間時光飛逝,眨眼就到了初冬。一場凜冽的寒潮南下,怒吼的冷風在長安晝夜盤桓,吹青紫了無數人的臉頰。
嗬氣成冰的時節於老人而言總是難熬,一個寒風呼嘯的夜裡,傅奕在家中溘然長逝。這位一生反佛的太史丞臨死前也依然貫徹著自己亦儒亦道的作風,令葬禮務簡,無需金玉明珠陪葬,隻一口薄棺、一身布衣,再把他生前極心愛的一麵琴放入棺木中即可。可他是灑脫,昔日親友、儒門文人仰慕他的高風亮節,紛紛相幫,又把這葬禮湊得極盛大。
殷開山與傅奕同殿為臣多年,鄖國公府自然要出麵路祭。溫嬌自執掌道籙司後,與傅奕也頗有數麵之緣,也設下靈棚,親來致祭。
靈柩經過時,她望見已為太常博士的李淳風戴著孝,與同樣打扮的太常博士呂才一同站在家人的隊伍裡,為傅奕送葬。他望去仍是那般風度清朗,歲月仿佛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隻是那眼神愈發深凝冷落、不近人事了。
“淳風兄研製渾天黃道儀期間,傅太史對他多有提點。淳風兄亦對傅太史的學識品性欽佩不已,欣然拜入門下。傅太史常對人說,‘天文看淳風,五音有呂才,此二博士當為我門麒麟兒。’”袁天罡的話不經意間從耳邊一掠而過。
“老夫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等不到看你們的下場,但老夫一早地就教好了幾個得意門生,將來就由他們與你們慢、慢、耗。”
“靖容真人,那釋家無君無父無母的禽獸輩都快欺負到了道門的頭上,你身為天下道籙司的都司,老莊後傳,玄天上帝弟子,竟也忍得?”
老人家生前慷慨激烈的質問猶縈在耳,溫嬌將指尖攏入袖中,從未有一刻如此時一般,清晰的感覺到雙肩之上沉甸甸的分量。
釋家大興為天意,佛門東進更是佛意。好巧不巧,損有餘而補不足亦為天道,她究竟還是道門中人。身在這道籙司掌印的位置,看得再通透,也終不能始終作壁上觀。
可要攔住佛門東進的車輪,這隻小螳螂是那麼容易做的嗎?
霜白的靈幡在風中獵獵作響,紙錢飛舞,有一片飛到溫嬌的麵前,她將其拂開,籲出了一口白汽,心底若有明悟。
蕩魔天尊願意收她入門牆,當真隻是因為她品性堅毅仁愛,又有一顆虔誠不移的向道之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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