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的寬容果然毛都沒感化成功,就在他二放六賊的當晚,六賊又殺了過來。這回,他們點了師徒二人借宿的人家的柴垛,朝茅屋上潑油,還想再燒了屋子,把所有人都燒死在裡麵。悟空終於忍無可忍,掄起金箍棒,將六賊打成了六枚肉餅。
玄奘說起此事時,氣得聲音都在哆嗦:“做和尚怎可殺人,而且還是六個人,不當人子!這等凶徒,孩兒容他不得!”
“孩兒訓他時,他還振振有詞的狡辯,說什麼這六個毛賊的名字,師父難道不曾想到什麼?是,他們的名字正合了眼耳口鼻舌身意六根,這分明意味著這六人自有佛性在,我輩需得好生教導,引導他們步上善途,又怎可隨便打殺了去?這潑猢猻忒也可怕!”
我看忒也可怕的明明是你!
溫嬌委實要被這個善良到是非不分的便宜兒子氣炸胸脯。隻是她自來有一樣美德,越是怒氣騰騰,整顆心反倒越是冷靜:“悟空現在人在何處?”
玄奘沒好氣的說:“孩兒也不知道。這隻目無師長的潑猴,孩兒不過是斥責了他幾句,他倒比孩兒還著火。趁著性子縱身一跳,不見了蹤影。孩兒的行李都是他收在玄玉壺裡,通關文牒和缽盂也全在他身上,他這一走是乾淨,倒落得孩兒進退無地!好在這家施主好心,容孩兒多借住幾日等他。”
雖然有些活該,但也忒慘了。
溫嬌腦海中不禁浮出“江南皮革廠倒閉了,老板帶著帶著小姨子跑路了”的經典畫麵,差點沒笑出聲。
她穩了穩聲音,問:“那柴垛呢?”
“什麼柴垛?”玄奘一時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的問了回去。
“容你借宿的人家的柴垛。”溫嬌提醒道,“人家好心收留你們,卻遭此無妄之災,你都沒點賠理之法嗎?”
玄奘沉默了一會兒:“悟空臨去之前,又砍了兩垛柴碼在了院子裡。”
“所以你隻顧得上怨怪悟空除惡的手段太狠,卻不曾自親自對施主的損失有所表示?”溫嬌問。
這回的沉默分外的冗長,溫嬌於是知道了他的答案,便道:“憐憫惡人而苛待善者,為娘可不認為佛門的慈悲之道該是這樣的。”
玄奘爭辯道:“那是因為那猴兒殺人的場麵過於酷烈。阿娘是不曾見到,那六人連個人形都看不出了,可憐至極。孩兒震驚之下,才失了體統。待孩兒回過神,悟空已將柴碼好了。”
得,這家人還肯收留他,八成是看在多出來的那垛柴火的麵子。在這個時代,柴火也能換不少文錢。
溫嬌磨了磨牙,提醒道:“猴兒若不殺這六賊,你與這善人一家都得葬身火海。”
玄奘不服氣:“以他的本事,滿可以將之擒拿,再徐徐勸導。終究是那六賊並未真的殺生,罪不至死呀。”
“他們未能殺生,隻是因為悟空先下手為強。你能在此說他們罪不至死,終究是因為悟空救了你們——我們且不說他該不該殺人,隻說一點,你既責備他手段太狠,可曾先謝過他的救命之恩?”溫嬌問。
玄奘無言。
溫嬌溫言道:“人命寶貴,所以六賊的性命寶貴,你自己與善人一家的性命便不寶貴麼?他救了你們,你若是不曾謝過,那也忒命賤了些。便是你自命如此,可留宿你的一家人怕也不這樣認為吧?”
良久之後,玄奘方道:“這是孩兒的不是。可,殺生有果報,這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