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珍貴莫過於帝王家,但帝王家比起仙家又未免矮了一截。作為天家使者,繡衣使者去何處都得被供著,但在溫嬌的樓前仍是乖乖地下馬。他想要將馬拴在路邊樹旁,望了望火靈兒,又有些忐忑。
火靈兒已不是頭一回麵對類似忐忑的目光,熟練地甩了甩爪子:“安心進去,我這會兒肚子不覺饑餓,吃不了你的馬。”
繡衣使者這才鬆了口氣,朝她拱了拱手,方才進了院落,卻又不敢真的進樓裡,隻站在院中,向空中拱手道:“靖容真人……”
“可是皇後娘娘召我入宮?勞公公冒雪專程跑一趟,入樓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再走吧。”溫嬌的聲音從樓上飄下,恍若一片晶瑩的雪。
“真人當真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繡衣使者欽佩道。
霏霏的雪幕擋住了溫嬌微笑的唇。
其實她是聽到的。繡衣使者才在角門邊說過一遍,在院門邊又說過一遍,她便是記性再差,也不會忘掉他的來意。
繡衣使者又道:“鳳命在身不敢耽擱,還請真人速起法駕,回頭咱家要是有緣,再領真人的一杯仙茗吧。”
“無妨,你隻管喝,耽誤不了你的事。”溫嬌見他臉都凍得青紫,沒有衣服遮擋的手指更是紅腫得如同蘿卜一般,便道。
繡衣使者也不敢十分拗違她的話,便進了樓中,隻覺溫香滿室,被凍得發僵的手腳漸漸恢複了知覺。有一縷嫋嫋茶煙自一側飄來,他定睛一看,見那裡的桌上正擺著一壺茶與一碟點心,用手一試,都是滾熱的,知道是溫嬌招待他的,便也不客氣,當即將一大壺熱茶喝得乾乾淨淨,又把那碟點心吃得精光,方覺全身暖和了過來。
溫嬌恰於此時緩緩下樓,道了聲:“我們走吧。”
繡衣使者正猶豫要不要大著膽子上樓去找她,便見她自己下來,登時眉開眼笑,連聲道是。
“火姐,我們入宮。”溫嬌抬高聲音。
“在!”那頭火靈兒應道,話音落時,火紅獅子已出現在門口,四肢伏地,一副任君上背的乖順模樣。溫嬌做出一派高人風度,以步步生蓮的曼妙步態,穩步走上了她的脊背。獅子四肢一撐,輕巧起身向外走去。
繡衣使者連忙解了韁繩,騎馬追上,見一路儘是沒腳踝的雪,那一人一獅走在前頭,那腳步輕巧得竟不曾在上麵留下任何腳印。鵝毛大的雪片夾雜在寒風逼麵而來,卻仿佛觸碰到了什麼無形的屏障一般,在距離她們一尺處圓而滑地繞了開去。托她倆的福,連他自己都不再被風雪所吹到,走了一路回去不曾著到半點冬寒,當下暗暗稱奇。
誰知更令他稱奇的還在後麵,到了皇後所居的太極宮立政殿,那裡赫然又有一個溫嬌,正捧著溫得暖融融的羊羔酒,與長孫皇後和眾公主說笑。
繡衣使者指了指這一個溫嬌,又指指身側的溫嬌,一時被這駭人的一幕梗得話都說不出,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瞪得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