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陡然一響,鬼哭狼嚎的,吹得那宗室女的聲音都飄忽了起來,她用鼻音道:“沒什麼,就是被雪渣子迷了眼睛。”
“你這人什麼就好,就是眼窩子太軟,總是動不動就要哭。這麼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將來要是嫁一個心硬的夫郎,不知得受多少氣、流多少淚呀。”高陽公主埋怨道。
那宗室女一邊嚶嚶嚶,一邊回嘴:“我才不是受氣包呢,誰要是欺負我,我要他好看。”
“你還是先把淚珠子擦一擦吧。”高陽公主沒好氣的說。
少女們的交談聲漸漸地遠了。風雪交加,織成了一張彌天巨網。溫嬌的神識在半空中俯瞰下去,隻見大明宮上空騰著三道紫氣。一道光華璀耀,正當盛時。一道微顯飄忽,發達之時還在二十年之後。第三道更是輕忽,顯然其禦極之日還要更遠。
紫,是帝王之色。
她心念一動,原身帶著火靈兒出宮,卻又化出一道化身,投去了第三道紫氣的方向。
那是一處稍顯樸素的宮室,落雪壓得窗外的瘦梅搖搖欲垮,一根樹枝斜斜的橫在窗前,被一隻如玉纖手自窗內探出,似是很是無聊似的,撥動著上麵的積雪。二八年華的少女靠在窗邊,一張嬌嬈欲滴的芙蓉麵上儘是憂愁之色。
分身隱身在梅樹旁,模仿著喜鵲叫了幾聲。武媚娘頓時精神一振:“這時節竟有喜鵲?不在自己的窩裡待著,跑到這裡玩耍嗎?待我將它捉了來,放屋裡玩。”
她回過頭去,喊著伺候自己的宮女,找些穀子,再尋捉鳥的籮筐和繩索來。那宮女有些不情願:“才人還是好好在屋裡呆著吧,本來就風寒沒好全,一出去繼續著了涼,病得更重可怎麼辦?”
她顯然與武媚娘共處兩年感情頗佳,說起話來沒有忌諱:“為著這場風寒,皇後娘娘那邊的采選都沒去成。昨兒韋貴妃宮裡聊的才人你也聽到了,大家都說這場是娘娘為了給皇上薦新人才辦的,多好的機會呀!才人你入宮也有兩年了,總是不得寵愛,前兒好不容易被點名伴駕,說話又犯了忌諱。這回好容易有在皇後娘娘麵前露臉的機會,偏又耐不住要洗涼水澡,一場風寒生生就給錯了過去,將來不知道怎麼著呢。彆看這宮裡是天底下頂頂的錦繡繁華地,可沒有生育的宮妃總是難免淒涼,萬一……就得剃了頭發去感業寺當尼姑了。”
少女媚娘聞言歎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懂?可她們說,娘娘想請太史局的太常博士李淳風、鴻臚寺的火山令袁天罡和道籙司靖容真人給大夥兒輪番相命……”她咬咬牙,“飛黃騰達我是不指望了,我隻想要保住這條小命。”
“如何不懂”之後的話是以氣音說出的,輕微得連她自己都不怎麼能聽得清。溫嬌倒是聽得一清二楚,當下傳音給她:“為何不敢見他們?他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
武媚娘慵懶半合住的眼倏然圓睜,想要驚嚇又勉力忍住,警惕地打量四周。
“這就怕啦?方才才人要逮我進屋玩耍的時候,可沒有這麼怕的。”溫嬌繼續傳音道。
武媚娘又是害怕又是驚奇,努力維持住鎮定,小聲道:“你就是那隻喜鵲?”
溫嬌道:“我可不是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