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正的魔後哈香,是這樣一副容顏。溫嬌看著她的臉,心道。
“你殺戮眾多,不留餘地,被反噬喪命也是份數應當。如今誅你之人連帶著曼紮崗國都早已不複存在,你究竟有何怨念,遲遲不肯入輪回?”溫嬌問。
哈香雙目呆滯,神色茫然地答道:“怨念?我沒有怨念,我隻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溫嬌問。
“嫉妒、仇恨、傲慢……”哈香木然道。
溫嬌不解,繼續追問,誰知哈香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隻是不斷的重複著這三個詞語。
“這女妖精被壓了太久,魂魄受損,早就壓傻了,話都沒法說明白。”作為資深勞改人員,有著豐富的被鎮壓經驗的悟空在旁道。
溫嬌了然,垂頭思索片刻,問悟空:“孫大聖,如有一人,嗜吃人心,又逼君篡位,妄開邊釁,最終兵敗被殺,你會如何評價此人?”
孫悟空意識到了什麼,望了望空中的哈香,尖銳的嗓音一字一定,隱有錨定乾坤之勢:“暴酷,凶狡,亂國。”
隨著他的話語,溫嬌以手中的青銅劍,在那石碑上刻下對應的詞。
是啊,無論用哪個時代的眼光去評判,哈香都絕對不是善類。為人貪婪凶暴而無仁德之心,為政平庸而又魚肉百姓,智計多端而又不夠高明,自恃勇武而又好勇鬥狠,以至於以此而興、以此而滅。
若是要曆數她的罪惡,那簡直是罄竹難書。可無論如何,排在首條的罪行都不該是嫉妒。這樣的清算,儼然在告訴人們:“她吃人,她篡位,她斬草除根不死不休,她不顧國力亂打仗,但這些都不重要。你們要記住,最重要的是,她作為一個女人,怎麼敢因為老公納了二房太太而吃醋?”
溫嬌自問,換做是自己,明明生前是個暴君,死後卻被貼這麼一個標簽,也是會一口氣梗著咽不下去的。
這一點,作為“從容自儘”受害者,她亦是深有體會。
天大地大,不嫉妒最大。當這條評判和哈香的人生重合時,無異會產生一種令人費解的詭異的荒謬感。那位刻下此碑的年輕國王的深沉心思,隔著這許多光陰,也依舊令溫嬌發笑。
塔成之日,想來曼紮崗自此家家皆是夫唱婦隨,再無能為王為臣的女子了吧。
畢竟,這不是個個都圈在後宅上演妻賢妾美一家親呢麼。
可如今,這曼紮崗古國也早已不見了傳承。
青銅劍的劍芒在粗糲的石碑上刻畫著,每一下都迸出數點火花。刺耳的聲音裡,哈香的身影卻漸漸淡去,待溫嬌刻完,她深深地望著石碑上的判詞一眼,悠悠地歎了口氣,恍然大悟道:“原來我是這樣的。”
話畢,她的身影即被遼廓的山風吹散。惟有最後一點螢螢磷光,沒入了溫嬌天方寶鏡之中。
同一時間,地上的骨骸也化作一捧黑色的灰燼。
這灰燼的中央,一支白骨短笛躺在那裡。雪山的寒風吹過短笛的音孔,空靈的笛聲隨之而起,飄飄忽忽,似乎忽遠忽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