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通知樂隊儘力爭取時間的侍衛連抽了好幾下響鞭,沿路趕了回去。在快到王宮時,終於遇到了重新出發的鑾駕。
隻見百官身著朝服騎馬在前,女王嚴妝在後——卻未乘鳳輦,而是騎著一匹黃驃馬行於鳳輦之前——鳳輦空置著,跟在女王之後。猛一看,倒像是女王做了那鳳輦的儀仗官一般。
百官行至迎陽驛外,分文武下馬站好。女王越眾而出,一個利落單身下了馬,一手執轡,口發朗聲“聽聞真仙下降,西梁女國國主陰麗奇率領文武百官覲見!”
驛站內的差役早就出來跪了一地,隻有驛丞尚在溫嬌跟前奉承未出。沒有人回答女王,女王倒也不驕不躁,重啟皓齒“聽聞真仙下降,西梁女國國主陰麗奇率領文武百官覲見!”
這回,驛站內終於有了動靜。卻是大地微微顫抖,兩隻碩大無比的獸頭緩緩從牆頭探出,四隻幽綠的巨目凝視著下方,瞳孔凝聚成細針狀,冷冷地注視著女王。
女王腿有些打顫。那唐禦弟的娘親與後爹的坐騎乃是兩隻極大的獅子與狐狸,此事驛丞遣來通消息的差役已與她說得明白。但知道是一回事,果真麵對又是另一回事。她竭儘平生演技,才克製住一屁股坐倒的衝動,緊緊地拉住韁繩,維持著恭謹的麵色,抬頭對兩隻仙獸道“西梁女國國主陰麗奇率領文武百官覲見真仙,還望兩位使者通傳消息。”
左邊的那隻獅頭眨眨眼,歪歪頭,若非它生得實在巨大,僅看這動作,不但不覺得威猛可怖,甚至還透著十分的傻氣“那個準兒媳……不是,小女王,溫嬌正要見你,進來吧。”
女王也不知溫嬌是誰,隻是猜度獅子的話意,約莫該是唐禦弟爹娘中某一個的名字。玉臉紅了一下,又迅速轉白。在知道玄奘竟為仙人之子,而這仙人還下了凡來,女王便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她當機立斷,回宮脫下了豔服,洗去了妝容,素麵朝天再出宮來,想將迎親偽裝成迎仙。
能不能糊弄過去,她自己也沒有把握。可是,萬一能瞞天過海呢?
深吸一口氣,揮退想要陪同的國師與將軍,女王穩穩邁步,進了迎陽驛。
她本以為會看見兩隻巨獸的血盆大口,誰知道牆內一隻野獸也不曾瞧見,隻有兩個紅衣人等在那裡,男子麵容妖豔,女子英風滿麵。女子歪著頭打量了她幾眼,開口道“容貌身段是不錯,又是一國之主,和我們玄奘擱在一起像是一對兒。逢吉,你說是不是?”
那聲音,正是先前牆頭冷眼看她的那隻獅子!
她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是在試探寡人!
女王心神一震,連忙和聲道“唐禦弟乃是大唐聖僧,一心向佛,寡人怎會沾惹他?寡人此回是來覲見仙人的,使者千萬莫要誤會。”
那女子不意她矢口否認,愣了愣“不是你要娶我們玄奘?”
為了看這場大熱鬨,她可是陪著逢吉連夜狂奔上萬裡來的這西梁女國!她能飛,可袁天罡還是凡人,逢吉載不動他,隻能靠四條腿硬跑的。
女王厚著臉皮道“這大約是誤會。是寡人擔心我國中女兒多情,唐禦弟又生得容貌俊偉,萬一哪個做出了翻牆鑽洞的醜事,擾了唐禦弟的清修,失了體統,才派兵守著迎陽驛,以免有心人滋擾。想是被那無聊人士嚼了舌根,才傳錯了,惹了使者誤會。”
被叫做逢吉的紅衣男子怪笑一聲“今早爾等鼓樂震天,吹吹打打,要迎玄奘和尚入宮,扣他一人做王夫,其餘三個徒兒自去取經,也是誤會?”
“自然是誤會。”女王堅定道。她雖猜出了對方正是那隻巨狐,但此刻對方化作了人形,那股異獸當前的壓迫感少了不少,她的應對便也越發從容了起來。
“天地良心,寡人隻是想著,唐禦弟乃是上邦天子的義弟,寡人須得以天子之禮相迎,才不失體統。哪想到會惹來這許多閒言碎語?若是傳將出去,寡人乃是堂堂女子,頂多顏麵無光,聖僧名聲若是有損,便是寡人的罪過了。”女王沉痛道。
紅衣女正是火靈兒,聽了女王的狡辯後,隻覺得入情入理,頓時信了“逢吉,看來真的是誤會。”她一搖頭,耳畔的清水明珠甩出極明耀華美的弧度,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低聲嘟噥道,“其實這個可以有。”
她還準備了一大盤如意珠,要給新外甥媳婦當見麵禮呢。
她水晶獅子彆的不擅長,珠寶鑒定的眼光是足足的。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不是為了看幾眼如意珠就跟個凡女軟磨硬泡還被嫌棄的小妖精了,如今的她可是妙道元君、伏魔天女、東方光明星君的坐騎兼護法,威風著呢,能送進她手裡的如意珠全是超品!
逢吉拍了拍她的肩,嗬嗬一笑“這個未必真的沒有,隻是某個小女王的口才倒是很是有的。”
火靈兒被繞暈了“什麼什麼?”
逢吉噎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道“算了,帶這個小女王去見我們的主人吧。”
溫嬌早將他們這番交談收入耳中,又是好笑又是失望,向玄奘道“這女王頗識時務,看來今日這杯媳婦茶,阿娘是喝不到了。”
玄奘一口氣舒了一半,陡然警覺“阿娘,你還真是衝著喝媳婦茶來的?”
“怎麼可能?阿娘自然是為了扞衛你的清白而來的!她女兒國國王什麼檔次?也敢覬覦我兒子!”溫嬌斬釘截鐵道。
玄奘……可是阿娘你這失望的眼神實在很沒有說服力呐!
“不過,”溫嬌話鋒一轉,“這杯雖然喝不著,下一杯說不定還有機會不是?”
玄奘頓時汗流浹背“什麼?還有下一個?”
溫嬌拍拍他的光腦殼,滿麵慈愛“怕什麼?阿娘還能叫你吃了虧?”她眼風一斜,望著跟隨在火靈兒身後進門的女兒國國王強壓著惶恐故作鎮定的美麗臉孔,微笑,“陰國主,你求娶我兒之事,我已儘知。”
女王小腿一軟,頓時搖搖欲墜,她努力堆出笑容“仙人,這中間實有誤會……”
您老給我狡辯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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