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的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有一個清朗有力的聲音大笑道“岑參軍來了!最近可有什麼詩作,能拿來給老夫品鑒一番啊?”說著,一位白發白須,穿著官服的老者徐徐從廳中轉出來,招呼岑參道。
“賀監!”
來人正是賀知章,他年前改官太子賓客,授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因此岑參才稱呼其賀監。
賀知章笑道“既是詩友,稱呼什麼官名,老夫四明狂客!”
廳內的人聽聞岑參來了,還醒著的人便紛紛道“岑參軍來的好!昨日詩會,便缺了你那一首詩,你若你作出來,便放你去找吳道玄,若是作不出來,當自罰三杯再走!”
錢晨為之愕然,慶幸他帶了岑參來,若是作詩他多半是不會的,隻能抄一些真太白的詩,反正太上都抄得,他為什麼抄不得?但文人作詩,要麼要起韻,要麼要應和。若是起到錢晨不熟悉的韻腳之上,他就隻能以劍為詩了!
為什麼錢晨總是用劍言詩?
就是在萬一彆人扣著字眼叫他解釋,或是出題考校的時候,可以順手就用劍砍死,避免尷尬。而且死在劍下的人,也絕不會跟他說那處用的是何典,這處又是什麼詩人的經曆?
如今有岑參應付,他就不必考慮殺賀知章滅口了!
這等又並非魔頭魔修,或是玄帝貴妃這種殺之不可惜的貨色,對他下手,錢晨也很為難啊!
岑參也不客氣,沉吟片刻便道“前日封大夫敗於裴劍客之手,與我說起想要自請離開長安,繼續坐鎮安西,西征突厥。昨日我又因意氣之爭,與太白鬥劍,為其所敗,唯有其劍中之詩的前兩句,讓我猶有所感。因此夜中為封大夫做此詩!”
他起韻低吟道“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
“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
詩起聲聲豪邁,竟以邊塞之事,玉門關外之景,言說昔日塞外軍旅之行。
來勸說封常清不要在乎一時的劍術之上的成敗,邊塞國事,報國立功之情,更重於這等末節,更有譏諷燕殊於國無功,縱然有絕高劍術,也當不得將軍名之意。錢晨聽了此詩,便知道是他劍挑岑參之後,其心中意氣不平時所做。
化用了青蓮劍歌下半闕‘將進酒’中的君不見三字……
後麵,他跟著錢晨等人月夜除魔,任俠長安,有過一同劫殺寺廟的交情,更知道他們是為了拯救長安而來,才與燕殊漸漸緩和了關係。但做的詩卻沒有改!
此時吟誦來,猶然還有一些為朋友打抱不平之氣。
但燕殊哈哈一笑,岑參也隨之微笑,兩人邊算過了這一著。
賀知章拈須沉吟片刻,才悠悠歎息道“好詩啊!封常清得此詩告慰,更應該奮勇為國才是。不過我跟好奇,劍敗你的那一首詩,如何讓你劍下服輸,詩上也服了?叫你岑參劍上認輸不難,老夫所知,劍術在你之上的年輕人,沒有十數,也有五指了。”
“但能叫你詩上認輸的,可就不多了啊!”
岑參回頭望向錢晨,他隻聽到開頭兩句就敗了,剩下還沒聽全呢?如何能作答?所以希望錢晨站出來,更能借此揚名。賀知章乃是文壇詩壇領袖,更為玄帝太子所重的老臣,若是能得他青眼,太白名揚天下且不說。名揚長安就是數日的事!
錢晨卻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把自己供出來。
岑參隻能叉手道“慚愧,我輸得太快,隻能聽到前兩句。”
說罷便拔劍出來,模仿錢晨當日的一絲氣韻,揮劍橫空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劍勢突起,落於天外,隨著大河之水從天而降,一瀉千裡,東走滄海,一劍之中氣象萬千,乃有動人之色,雖隻得錢晨昔日一劍的十一,卻也叫著滿堂詩人劍客紛紛回首,賀知章更是捏斷了幾根胡須,麵露驚容。
劍勢一回,便是下一劍……
岑參疾聲高呼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時候,賀知章大袖一揮,居然接住了岑參一劍,袖子甚至反卷劍柄,將他手中利劍奪去。他朗聲笑道“好詩!隻是開頭,便猶如奇峰突起,氣象萬千,叫人更想聽一聽後麵了……岑參,你問不出來,就讓我來問一問!”
說罷,便轉頭一劍刺向錢晨,這一劍之淩厲,遠在岑參的劍法之上,如光如電,難以直視。
賀知章修為深厚,遠超錢晨等人的意料,誰能想到一位僅以詩文名動天下的老者,居然比封常清這般的大將修為更高一層,乃是陰神中的強者。甚至比楊國忠還要深厚許多!
錢晨鞘中有情劍出,鋒刃如雪,寒芒衝天,照耀滿堂,迎上了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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