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已然看出這條江流,無頭無尾,橫在大江之中循環往複,連綿不絕。明明順著江水便可直下建康,但此時若是順流而下,必然會駛入這條橫江之中,無窮無儘,無頭無尾……
因為這橫江,乃是陣法所化。
大江若在,他還可以借助江水東流入海之勢,算出生門,攔江布陣,陣法修為稍遜者幾乎難以作為,應為江流有頭有尾,必然由生門而出,大江浩浩蕩蕩而來,其勢無匹,定住生門,任由主陣者如何挪移,都動搖不得。
如此一來,隻要稍通陣法,便能順勢破之。
除非……如此人一般,隻憑陣法,便一劃成江,江水自成一流。
如此陣法修為,可怖可畏。
元皓甚至連挑戰的心都沒有了!
“一畫成江!”錢晨凝視著士子乘龍而來,那墨龍盤旋,縱起水流,穿梭在陣法之中,它身後,還有十數條魔龍相繼而來,環繞那士子飛舞。
“一、二、三……十六!”
錢晨認真的數過一遍,摸著下巴道“十六條墨龍,我好像什麼時候聽過一樣……好像還許下過,用大聖雷音琴彈爆它十六條墨龍吧!”
“哎呀!真是年少輕狂……”錢晨微微搖頭。
樓船上的兩位老者瞠目結舌,欲語先疑,顫聲道“怎麼,怎麼會是他?王家為何會助孫恩?他們不是早就翻臉了嗎?獻之真人一甲子未去拜見孫恩,為何這次?”
“獻之真人的墨龍!那人……是王凝之!”
許陽道“那十六隻墨龍,卻是獻之真人的心愛之物,原是真人早年豢養的墨寶,有十八隻墨鯉養成了龍。早年鬥法時折了兩隻,真人便放歸道院湖中,久不出世,今日能招十六隻墨龍而來。”
“也隻有其兄,王叔平了!”
“叔平篤信道門,昔年隨著獻之真人一並拜入孫恩門下,隻是並非其弟那般天之縱橫,因此名聲稍遜一籌!”
桓姓老者感歎道“現在看來,隻是內秀而已,隻憑這一劃成江,誰敢放言他遜色其弟?”
在眾人的注視下,錢晨解下背上的油紙傘,持傘起身,他動作不急不緩,仿佛踏上這攔截大江的陣法,不過是春遊一般。
隨手招來耳道神放在肩上,一隻白鹿從岸邊踏江而來,對著樓船的甲板輕輕一躍,就跳了上去,來到錢晨身邊,白鹿低著腦袋,去拱錢晨的右手。
錢晨摸摸了它的耳朵,翻身騎上白鹿。
白鹿化為一道躍動的白色倩影,從樓船上一躍而下,踏著水波,疾馳著,奔向了那攔江之陣。
“有道人騎鹿北去!”杜秀娘喃喃道“原來……原來如此,我本來就有懷疑,那就隻剩下風華絕代的公主了!”
一眾輪回者都想起了他們進入這個世界時,輪回之主的提示。隻是麵對這攔江之陣,他們心裡依舊沒有半分把握,誰叫輪回之主是說了幾個人,並未提及這一戰的結果,。
就算錢晨先前奏起琴聲,退去朱無常,但麵對這般陣法,誰敢放言其能取勝,樓船之上,眾人的性情忐忑不安。
看著錢晨騎鹿而來,王凝之平靜開口道“受人之托,隻攔你們三個時辰,你還要執意闖陣嗎?”
錢晨微笑道“能見識這等陣法,乃是平生之興,豈能錯過!”王凝之袖手道“請入陣!”
錢晨撐起天羅傘。
橫江之流,江上浪花灑落細雨似的水滴,浪花翻起白色的碎沫,皎潔如雪,淹沒過白鹿的四蹄,錢晨橫坐白鹿,一把油紙傘遮住了頭頂,踏入了橫江之流中。
一入橫江,便如同踏進一條由北至南的無儘長河。
錢晨逆流而上……
王凝之端坐龍首,微微歎息一聲,信手一翻,筆墨揮舞,便見那一條大江驟然被筆尖挑起。浪濤甚至波及陣外,樓船所在的江心,巨浪裂空,整艘樓船飄搖不定,船上的許陽和兩位結丹老者接連出手,才將其穩定。
他們看到前方濃霧散去,錢晨撐著一把油紙傘,在翻轉的大江之下,洶湧江流傾頭而下,岌岌可危。
翻江傾倒,整條大江赫然翻轉,要將錢晨鎮壓其下。
這天崩地裂一般的天地之威,讓錢晨渺小的身影瞬間消失在陣法中,讓樓船上的幾人忍不住驚呼出聲,知夏等人心中更是擔憂不已。
這時候,一道靈光高漲,猶如青天升起。
滔天江水打在天羅傘上,清光雄渾,卻不曾動搖分毫。
混天青羅散布如天,撐起了錢晨頭頂。在那隻有一江,無天無地的陣法之中,撐起了一片青天,劃分了天地。
從此江流隻能流淌於下,不能再傾倒。
翻滾的江流,猶如著毀滅一切的洪流,隻是強橫的衝來,也帶著億萬鈞之力。
錢晨信手向下按去,一股無形的壓力,生生壓住了那裂空的巨浪,擴散數百裡,鎮壓著洶湧江流。
一人乘龍而來,一畫開江,設下攔江之陣。
一人騎鹿北去,一傘撐天,掌鎮橫江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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