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屍勞廣銘見得多了,詭成這樣子的,卻不多見。
河邊老人常說,不怕飄子(浮屍),就怕沉子(沉屍),半沉不沉,豎根杆子。
說的是豎起來猶如杆子的浮屍,是最邪門,最凶狠的。
“讓撈屍隊的,把這些撈起來!”
焦頭爛額的五河巡捕司把總不停的擦著頭上的汗,對巡捕隊的人喊道。
巡捕隊也為難“撈屍隊的來看過一回,一聲不吭的扭頭就走了!我找了他三回,他才肯說三個字——乾不了!據說這東西比水鬼都凶,喚作陰屍借道,龍王爺過水路的道都能借。最可怕的是,陰屍借道的浮橋水路,過了鈔關就斷了!這說明道沒借成,三岔河口底下,有更凶的東西。”
“撈屍不撈三岔河口,這是老規矩了!”
“所以,除非天後宮先下去,不然撈屍隊不敢下去……”
“你娘地……”氣的把總大罵道“他娘的……你他娘的,把撈屍隊的把頭給我叫過來,一群臭撈屍的,還敢給老子討價還價!”
就在這時,額頭上係著綁帶,托著羅盤的道士登上了大船。
“欽天監的人來了!”把總眼睛一亮,連忙擠了上去。
那年輕的道士麵色並不好看,透著青黑,一副體虛的樣子,額頭上的綁帶下似乎有凸起,隱隱滲透著血跡。
他剛來看過那一排浮屍,便開口道“陰屍借道,過河打樁,哼!歪門邪道的法術。”
然後又看過了船上掛著的紅燈籠。
這次他沉吟了半響“紅燈照,白蓮至……”
“紅燈籠的法術不少,但是卻以白蓮教的紅燈照最為厲害,紅燈白燭,行走六陰,白骨為稍,人皮為籠。這東西拘禁厲鬼,每一盞燈籠都是一道門戶。”
“把燈籠都燒了!”
道士命令道。
他剛走兩步,突然快步竄到了船邊,盯著河裡麵沉沉浮浮,頭發披散下來宛若海藻遮住麵孔的那些慘白浮屍。
突然問旁邊的把總道“這像不像女人?”
把總一時回答不上來,他仔細看了半天,發現若不是那一身衣服,誰也分辨不出來是男是女,就算穿著了當兵的襖子,也像女人多過男的……
“大人是說,那是女屍?”
道士臉色徹底變了“陰屍女相……這是白蓮聖女!”
“白蓮教要走水路進大沽口,陰屍借道,招惹那麼大的亂子,她們要把什麼東西運進來?還是要試探天後宮鎮壓的那東西?”
“南來北往飄零客,再邪不過天後宮!南北諸教和天後宮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即便路過,也恭敬拜過,沉入祭品就行了。但這次白蓮教那麼大陣仗請陰屍借道……”
“陰屍借的是陰兵道!陰兵過境,神佛皆不睜眼。天後宮究竟鎮壓的是什麼東西,連陰兵的麵子都不給!”
欽天監的道士越說,旁邊的巡捕把總就越害怕。
卻聽到了噩夢般的消息。
“這次借道不成,白蓮教不會輕易放棄的。今晚她們可能會再來,哼!邪魔外道,也敢如此猖獗,平日裡你們在齊魯鬨一鬨,欽天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大沽口是天子腳下,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
“還有那盤踞在羅廟的玄真道,這次京師欽天監來人,一並都收拾了!”
道士摸著額頭,臉上一抽一抽,放下狠話,讓把總今夜親自帶人來守鈔關,然後就撤了!
把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臉色一青一白。
良久他衝著勞廣銘吼道“民團呢?鍋夥呢?漕幫呢?長春會呢?他媽的,縣官不如現管,今天統統給我上浮橋!”
大沽口卻有兩夥民團,而鍋夥則是大沽口的混混們落腳的地方,聚鍋成夥,大家在勺盆裡混飯吃,所以一群混混就是鍋夥,土匪叫山頭,混混叫鍋夥,道理。
長春會則是南來北往,走江湖的在本地的照應。
本地的江湖人起個會,行走江湖的人太苦,又受欺負,本地有個照應,倒也願意交點錢,服從管理。
大沽口是北方要衝,南來北往的養了十幾萬靠運河吃飯的閒人。
幾十個鍋夥大混混,幾十個生意下處,南北漕幫,兩大民團,撈屍的、佛道兩腳、江湖八門——裡八門,外八門,武行十八家武館,總商會下數十個行會,再沒有其他地方,比這裡更魚龍混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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