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煞北,月望,四天王巡行。戊不受田田主不祥,午不苫蓋屋主更張。
簡單說,元宵佳節,是合家團聚的節日。今天,忌出行,送彆。
但大多數時候,人都在逆天而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的可悲。
我們熟讀聖人典籍後會發現,聖人們閱儘六道眾生,什麼都給你解釋的明明白白,卻唯獨對‘情愛’,閉口不談。
那美好的愛情,動人的故事,在聖人眼中都是虛幻的。可凡人們,卻認為虛幻的愛情是最美的。所以莊周夢蝶,如墜夢中,近在眼前,卻觸摸不到。
得不到的總是最美,因為遙不可及,充滿想象。凡人總是一直去追尋,即使花去畢生的時間,得到心碎的結局,卻依然在憧憬。
雪紛紛,掩重門,不由人斷魂,瘦損江梅韻。
會京府又下雪了,好似是感受到了城中的兩個孤獨的靈魂,老天降下鵝毛之雪,帶給人們一段離彆。或是慶祝,慶祝那駭人的禍害總算離開了這四方之城。或是傷悲,傷悲那有情人不成眷屬,隻有離彆。
芸娘孤落落的坐在客棧遺址前,頭上纏裹著墨色的絲巾,雙眸輕展,麵帶微笑的注視著來往的行人。手中還是老樣子,握著針線,繼續著那朵沒有完成的青花。
“外麵很冷,為何不回屋繡?”
李煥仙背負行囊,腳踏積雪從容而至。他沒有想過留下,也無法留下。甚至隻想不告而彆,將那句‘再見’,永遠的留在記憶中。
可是,他還是駐足在了門前,隻因為芸娘坐在這裡。
“我好像,要等什麼人。”
芸娘仔細看了看身前三丈外的李煥仙,眼中充滿了狐疑。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既有相熟的味道,還有一絲怪異的陌生。
隻見芸娘微笑著低下頭,不知怎的,看見了這個‘陌生’的男人,自己心裡會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擺弄了幾下刺繡,芸娘尷尬的開口道“我家人說,我前些時日被人打傷,現在記憶一片混沌,所以好多事都想不起來。對了,我們認識嗎?你是這會京府人士嗎?我好像見過你。”
“不認識,我……隻是這裡的過客。”
會京府的上空,雪愈下愈大。漫天飛雪,攝人心魄。隻是幾句話的光景,芸娘與李煥仙這對熟悉的陌生人,好似經曆了一生。天地之間都是一片白茫茫,似片片梨花在空中爛漫,像細小柳絮在空中紛飛。
緣之一字,是何等的奇妙?能將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緊緊捆綁在一起,令他們對未來充滿了遐想,令他們產生遇到了生命中那個唯一的錯覺。
可緣之一字,又是何等的無常?李煥仙與芸娘的今日,就已經表明,緣生緣滅,並不由人。那些看似的美好,早就在無形中標好了價碼。
望著空間中充斥著的無儘雪白,芸娘隻覺眼前的男人散發著一股格格不入的落寞與黑暗。不知為何,芸娘停下了手中的青花刺繡,猶豫片刻後開口道“十五佳節,應合家團聚,趕路也不急於一時。要不……進來喝杯酒如何?”
“不了,我想我……沒有時間。”
本是一大丈夫,卻不禁眼淚都要流出來。李煥仙故作滑稽的眨了眨眼,將那正在聚集的淚水製住,平淡的望了望芸娘身後的景致,想要將這份回憶烙印在心田。
時間太瘦,指縫太寬,人生並不長,它總是不經意的從我們指縫間溜走。伸手緊握,抓住的隻是空氣。金國的日子,李煥仙一直在緩慢攀行,以為可以找到心內的平靜。可回頭下望,卻是散落一地的音符,被記憶沉吟著輾過。
芸娘有些落寞的看向李煥仙,她搞不清楚,為何自己不認識麵前的男人,若好似對他沒有一點的防備。江湖規矩,人生守則,仿佛在這男人出現的那一刹那,全部失去了作用。
看了看拒絕自己的李煥仙,芸娘抿了抿嘴,刺繡在添一針道“在我的記憶中,我並不是這樣的人。起碼,不會無緣無故的請人喝酒……對了,你這是從哪來?要去哪?打算做什麼?”
同樣的問題,當年也出自李煥仙自己的口中。今日被反問,李煥仙卻也答得從容“我從一個看似繁華,卻充滿貧瘠的世界來。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但我知道自己最終要駐足在何地。我傷害的人已經夠多了,以後不想在做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