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事？”
翌日清晨，太陽高照。
李煥仙如願回到遼國皇宮，坐在赫蘭長琴的寢殿中，飲著苦澀的‘竹汁’，愁眉不展。即使麵對赫蘭長琴的關問切語，依舊一言不發。
竹汁，算是個好東西。竹子這玩意，生長在深山曠野之中，承天地之雨露，吸日月之靈氣，含風雲雷電之精華，受天、地、日、月、風、雲、雷、電所陶冶，蘊含天地精氣。
而竹中的汁液，便是那精華。這東西在醫學中，被稱之為竹瀝，是極陰極寒的藥物。李煥仙昨夜被漠北妖道閻無歡打傷，身體內的極陽之毒趁亂爆發。
沒有刑一鳴給他吃白玉丹，施展鬼門十三針調理，李煥仙隻能飲下極陰極寒之物來壓製體內欲要自燃的毒火。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說不定哪一天李煥仙就壓不住了，直接內火爆發，把自己燒成灰燼。
“老李，你在撐幾天，神官就快……”
赫蘭長弓在一旁看著李煥仙痛苦的模樣，也是焦急萬分。可當他剛要擺出‘神宮救命’那套說詞時，卻馬上止住。因為經曆了昨晚的事後，赫蘭長弓也說不準，那神官，到底是正是邪，是否真的能夠救下李煥仙。
“長弓，你作為太子，不該去給皇帝請安嗎？”
如今事態發展混沌不明，李煥仙不好把赫蘭長琴也扯進來。他做事一向如此，能不連累他人，就儘量守口如瓶。可每次他這麼做了，反而得不償失。那些不想被他連累的人，終究會被他所累。
這，就好似是一個詛咒，無法打破。
“你瘋了吧？！”
赫蘭長弓明白李煥仙的意思，但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他可以推翻自己的信仰，但他不可以質疑自己的父親！尤其是，他父親真的很愛他，還是愛到骨子裡的那種。
李煥仙的言下之意，是讓赫蘭長弓去探一探他父皇的口風。畢竟能在皇城腳下截殺他們，還能駕馭化境武者，還無視神宮的勢力，煉化神宮祭祀……這等手筆，除了一國天子外，李煥仙想不出還有誰能玩得出來。
“他現在是你老師，讓你去就要去！”
赫蘭長琴是何等的聰慧？大半夜的厲若男一進宮，她就猜到了一些端倪。在看到玉簪，以及澹台立峰講述的大戰後，赫蘭長琴直接調動軍隊，火速開拔神宮。
其實在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來，李煥仙很懂赫蘭長琴，赫蘭長琴也非常懂李煥仙。倆人都不用過多交涉，雙方馬上就能明白對方想要的。
打發走了赫蘭長弓，殿宇中僅剩李煥仙與赫蘭長琴，二人麵麵相覷，視線都聚焦在對方身上，仿佛有千言萬語，但誰也不願先開口。
“長琴，我可能……撐不了太久。”
感受到赫蘭長琴目光中的執念，李煥仙低下頭說了一句，話語中飽含歉意。可赫蘭長琴卻很大氣的拂麵一笑道“你又不欠我什麼，何必哀怨？”
“嗬嗬！你若是個男人，我一定與你拜把子！”
李煥仙笑了笑，他很欣慰，在自己逐漸臨近死亡之時，身邊還有赫蘭長琴這等知己相伴。兩人真的很像，都足夠的灑脫。
或者說，都能很好的扮演著‘灑脫’。
赫蘭長琴看了看故作灑脫的李煥仙，也不想在多說什麼，給李煥仙又倒滿一杯竹瀝後輕語道“在養幾天，等神色好些後，帶你回北海。”
其實不用李煥仙自己說，赫蘭長琴早就在禦醫那裡得知，李煥仙的身體，已經油儘燈枯了。他一直在撐著，因為他隻想死在北海。
那是他的執念，是他的歸宿，也是二人共同打造的樂土。
“其實我……倒也不急著去北海。”
眼見赫蘭長琴如此的了解自己，李煥仙反而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有你與長弓在我身邊，我也挺舒坦的。”
李煥仙能不想著回北海嗎？若是有翅膀，他肯定第一時間飛過去。但赫蘭姐弟待他不薄，他可不想留一勾子爛賬，讓這姐弟倆去擦。
如果，昨夜的事情果真如李煥仙所想，是遼帝搞出來的。那這遼國，可就真的要翻天了！皇權與宗教鬥爭，無論誰勝誰負，遼國都會變得千瘡百孔。
知恩圖報，以直報直。
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
回北海，是一定要。可在走之前，李煥仙得保住赫蘭姐弟。畢竟他們二人，是世間為數不多的，發自真心不求回報的幫助李煥仙。
雖然李煥仙對人性、對世界沒什麼好感。但像赫蘭姐弟倆這般的‘好心腸’，絕對是受保護動物，死一個就少一個，而且後續可能不會在增加。
在遊走了這方世界的天下四國後，也許李煥仙到了這時候，才真的接受了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想要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
“我不是趙玉漱，長弓也不是趙沈言。我們對皇權、對神宮，都沒有興趣。李煥仙，你與我姐弟相交，憑的是情義，不是利益。我們不需要你來替我們想、替我們做。人這輩子，最難得的就是克己複禮。天地不欠你，你也不欠天地。管好自己，莫要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之人，不是真正的聰明人。”
赫蘭長琴真的與李煥仙太過相似，他的每一寸心思，她都懂。關於李煥仙想做什麼，赫蘭長琴已經猜出了大概。李煥仙覺得，反正自己這輩子所背的黑鍋數不勝數，那給遼國背一次也無所謂。
看起來雖是破罐子破摔，但這次也有些不同。
這次，是李煥仙打算主動背鍋。
可惜，赫蘭長琴不答應！
還是那句話，你本就不欠我什麼，所以你大可不必為我做什麼，讓我覺得反而虧欠你。
君子相交，唯乎其誠。雖平淡如水，但飲若甘泉，情深義重。就像李煥仙與赫蘭姐弟一般，上不傲下，下不辱上，各司其職，合作無間，互相成就。
知己知己，看到了你，就知道了我自己。你不必特意為我做什麼，一切都隨意而轉，隨心而動。
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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