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維特皺了皺眉,看著正無畏突擊而來的敵人,再次下令。
隨即,長弓衛隊迅速後退,撤上山丘,他們停止射擊,正在恢複臂力。
而四隻武士營從山上撲下,舉盾持棍,和衝擊而來的異族雇傭兵撞擊到了一起。刹那間,武器和盾牌交錯,戰吼和咆哮共鳴。
這些披頭散發,武器雜亂的狂野戰士異常凶悍。他們幾乎毫不防禦,隻是揮舞著石斧戰棍,舍生忘死的進攻。
修洛特看著一名精瘦的奇奇梅克犬裔,如同郊狼般撲上前去,死死抱住一名武士的盾牌。他的後背隨即被戰棍打裂,身軀彎折,依然扭曲著掛在盾牌上。武士隻能扔掉左手的盾牌。另一位矮小的犬裔看到機會,用力揮舞起雙手石斧,撲擊著砸在武士的腰間。
武士吃痛弓腰,左手拔出短刃,刺入犬裔的大腿根部,鮮血立刻泉湧。矮小的犬裔卻瘋狂大笑,對自己的傷口不管不顧,隻是拚儘全力,再次揮動石斧。石斧砸在武士的頭上,破開一個深深的凹口,後者瞬間斃命。犬裔隨即哈哈笑著,無力委頓倒地,和武士交疊著死去,仿佛和墨西加人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是剽疾輕悍,輕死易發。”少年忍不住感歎。山下的戰場距離他不過兩百米,他看著不遠處扭曲糾纏的屍體,心中微微發寒。
“如果是奧托米人和托爾特克叛民這麼拚命,確實可以理解。”修洛特想了想,“但是奇奇梅克犬裔沒必要這麼瘋狂啊。”
“奇奇梅克犬裔素來悍不畏死,他們習慣死亡,死亡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似乎是看穿了少年的想法,阿維特認真的解釋道。
“這些奇奇梅克犬裔遍布在西北的荒漠、戈壁還有草場上,很少從事種植,隻是追逐獵物。他們捕殺鹿、野牛、狼、豹、獅子、火雞、鳥、魚甚至是人,所有一切能夠果腹的東西。”
“犬裔們分成一隻隻部族,不斷的遷徙,不斷的遊獵,不斷的南下掠奪。他們在食物豐盛的時節迅速繁衍,在食物匱乏的日子彼此廝殺。年老的部落民會被毫不猶豫的驅逐出去,成為狼和其他部族的獵物。連年的風沙和饑寒讓他們快速蒼老,除了薩滿和酋長,很少有人能夠活過四十歲。”
“犬裔的生命就像野獸,死亡再常見不過。他們為食物和水廝殺,為爭搶女人廝殺,為成為頭領廝殺。一場寒流,一次乾旱,一陣食物匱乏,就是大亂戰的開始。部落間會相互狩獵,用對方的老弱熬過饑餓的時節。”
聽到這裡,再看看下麵瘋狂的戰鬥,少年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對我們的城邦和軍團威脅不大,隻是常常毀滅邊境的村莊。隻有懦弱的奧托米人,才會向他們提供食物來換取和平。”阿維特最後有些輕蔑的看著這些瘋狂的犬裔。
“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馬,也沒有牛、羊。”修洛特心中了然。北美野牛不能馴化,西班牙人還沒有帶來馬群。奇奇梅克犬裔尚且處於遊牧民族的最原始階段,對農耕民族的城邦還談不上威脅,但已經表現出極致的好戰與瘋狂。
等到有了馬匹,讓部族快速移動聯合,畜牧起牛羊,增加遊牧部落人口,再學會弓箭,提高遠程進攻武力,他們就會成為中美洲農耕帝國最持久的邊患。就像天朝北方不斷興起的遊牧民族。
修洛特清楚,後世的西班牙人會和奇奇梅克人打一場持續五十年的奇奇梅克戰爭。在戰爭中,奇奇梅克人學會了騎馬,射箭,使用火繩槍,甚至熬過傳染病,最終用遊牧民的遊擊戰爭迫使西班牙人求和。
西班牙人隻能改用懷柔的手段,免費提供食物、工具、牲畜和土地,用傳教士和定居點來同化犬裔們,如此一百年,才逐漸消除北方邊患。
少年繼續看著山下的廝殺。總的來說,四千墨西加武士還是占據著上風。盾牌和皮甲能夠有效提高生存率,嫻熟的武藝也能夠更快的擊殺對手。但武士的傷亡比率已經遠遠超出和長槍兵的交戰,幾乎每五個奇奇梅克人就能兌掉一個武士。
在兩人討論的片刻,已經有近百名武士戰死。看著犬裔這死戰不退的架勢,難道真要死上一千名武士?修洛特搖搖頭。再觀察糾纏的陣線,長弓武士顯然也無法射擊。
“傷亡太大,不如出動美洲虎戰士?”少年建議到。
阿維特向遠方眺望,看到塔拉斯科的船隊剛剛回到對岸,正在裝載第三批軍團。看情形應該是手持木盾銅矛,身穿皮甲頭盔的武士。現在他手中還有一千美洲虎,三千武士,四千民兵。
指揮官先是點頭,接著搖頭。接著幾麵戰旗揮動,連片戰鼓敲響。
一千美洲虎戰士如放開枷鎖的猛獸,凶悍的從側翼撲入破碎的長槍方陣,完全把長槍兵打散。他們的獸盔閃動,口中模仿出獅虎的咆哮,戰棍如閃電般全力揮擊。殘餘的長槍民兵掙紮了不過數息,終於在接連的打擊下士氣崩潰,接著成群的拋下武器,絕望著跳入身後的大河。
於此同時,三千民兵也從營寨中出來,在兩百指揮官衛隊的督促下撲向廝殺的犬裔。民兵們揮動著簡單的石矛石錘,越過武士的大隊,迅速衝到和犬裔交戰的一線。他們的石矛能夠紮入犬裔無甲的軀體,犬裔的石斧也能輕易的把民兵擊倒,雙方就迅速糾纏著倒下。
四個武士營有默契的同時退後,一邊恢複體力,一邊重整陣型。在恢複了一定組織度後,各營的指揮官自動向兩側展開,試圖包抄犬裔的側翼和後背。指揮官衛隊也繼續在民兵後方督陣,維持民兵的士氣。
現在,阿維特手中隻有三千武士,一千投石民兵,一百長弓衛隊。第三批塔拉斯科人的船隊正載著五千武士,向北岸渡來。
指揮官再次下令,墨西加的舟師開始儘全力乾擾對方的船隊,阻礙敵軍渡河。不時有墨西加的大舟發動衝鋒,從兩側撞向塔拉斯科人的小舟。接著便是一聲轟響,巨大的動能撞擊,把船上的武士和船夫一同撞入河裡。
然後大舟的漿手再次發力,民兵們邊交戰邊急速後退。在其他小船的武士聚集前,大舟就脫離接觸。接著休息片刻,等漿手體力恢複,就再次進行撞擊。這種攻擊的目的並不是造成太大的殺傷,隻是在儘力保存自己的條件下,發揮大船優勢,遲滯敵方船隊的行動。
距離長槍兵崩潰,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對他們的圍攻就已經進入殺戮的尾聲。塔拉斯科人已經放下長槍,或者投降,或者跳入水中。後方的長河讓追亡逐北的過程變得極為快速而簡單。武士們的傷亡隻發生在短暫的膠著狀態,那一刻鐘陣亡了近兩百武士。而隨著美洲虎戰士的撲擊,後麵就是一邊倒的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