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死硬的奧托米山民。”烏格爾微微撇嘴。隨即,他用力揮動神杖。
“讚美至高的主神!神所鐘愛的奧托米武士們,你們選擇了信奉主神,便獲得了拯救,走上了光明的道路!現在,去往神國的道路已經打通。你們可以和這些迷途的武士們進行神聖的決鬥,幫助他們去往美好的神國,而非墜入苦難的地淵!”
聽到祭司的傳話,納塔利便舉起手中的戰棍,準備上前廝殺。誰料,布拉沃祭司卻對他輕輕搖頭。
“我的孩子,你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誠與勇敢。現在輪到新歸降的第二批武士了!”
納塔利微微一怔。很快,他看向了士氣低落的三千多降兵,看到了為自己打開城門的平民營長,便大步走過去。
周圍的墨西加武士正要上前,指揮官奧塞洛爾卻笑著擺手製止。烏格爾長老也把目光投射過來。布拉沃祭司則若有所思。
“韋馬克!你還在猶豫什麼!”納塔利一把從人群中抓住好友的肩膀。
“這些武士是無法拯救的迷路人,是黑暗的象征!他們終歸難逃一死,便讓我們送這些勇士一程,讓他們升入主神的神國!”
韋馬克難以置信的看著納塔利,此時的好友熟悉又陌生,這還是曾經那個心懷戰友和愛護鄉民的淳樸武士嗎?他仔細看著好友的眼睛,卻看到一片明亮的澄澈,滿是堅定的信仰。這又讓他恍惚起來。
“韋馬克,不要猶豫!為了主神,殺死,解脫,光明!”說著,納塔利想了想,看了眼再次目瞪口呆的詩人武士,便把戰棍和盾牌都塞入好友手中,把他推向決鬥的角落。
韋馬克神情變幻。他緩慢的走到決鬥中心,對麵便也被推上一名雙手空空的武士。守城兩年,兩人彼此熟識,共同曆經風雨,在墨西加人的圍城下堅守。然而此時此刻,對方一看見他,便破口大罵,奮力起受傷的身軀,徑直衝上前來。
開始時,韋馬克心懷愧疚,隻是用盾牌招架格擋。對麵空手的武士卻用儘全力,狠狠擊打在他防備不及的背部,還要奪走他手中的戰棍。韋馬克一陣吃痛,生命受到威脅,雙眼也漸漸帶上了狠意。
終於,對方再次一個猛力前撲,被他左手的盾牌擋住。那武士的身體慣性前傾,把一顆不停咒罵的頭顱,送到了戰棍攻擊的範圍。隨後,戰棍稍稍猶豫,就大力側擊而來,砰的擊打在脆弱的太陽穴處。接著哢嚓一聲,對麵的武士脖頸一折,歪出一個奇異的姿勢,接著詭異的一笑,軟軟倒地。
韋馬克胸中的怒火驟然平息。他呆站了兩秒,看著屍體上的笑容,心中一聲輕歎,隨即轉身回返。接著,他避開納塔利的擁抱,隻是把戰棍與盾牌歸還給好友,然後失神地跪在地上,下意識低聲祈禱。
神台上,烏格爾滿意的點頭。他又想了想,便讓奧托米武士們互相勸說。
在營長韋馬克的示範下,又陸續走出一兩百名降兵。他們拿著盾牌與戰棍,和對麵空手負傷的武士格鬥,依次把曾經的戰友殺死。接著,在祭司們的引領下,降兵們虔誠的向主神禱告,尋求著解脫與光明。在他們的心中,枷鎖無聲崩裂,烈火暗暗燃燒。
烏格爾又等了片刻,看到再沒有降兵走出,微微搖頭,卻也不去強迫。他稍稍一點,角落裡還剩下約五百名死硬的武士,便暫時放在一旁。
接下來,就輪到等待已久的兩萬多平民。長久的饑餓給這些平民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消瘦的胸膛勾勒出清晰的肋骨。他們如同風中的浮萍,生命之火隨時可能熄滅。
烏格爾再次揮動神杖。祭司們便撤下殘存不多的聖酒,換上剛加熱的玉米餅。玉米餅的香氣勾動著人心,平民們的眼中泛出駭人的渴望。他們已經兩年沒有吃過美餐,四個月沒有吃過飽飯,甚至好幾天沒有吃過食物。此時,平民們便如被**驅使的野獸,鞭策著排成百隊。
割下頭發,擲入火中,念誦神名,吃玉米餅。過程是如此的簡單快捷,隻是要把領過食物的平民帶走,防止他們再領一次。最後,大約隻有近百人不願改信,直接被脫掉衣服,檢查身份後赤身趕出城外。
烏格爾毫不在意,任由這些平民自生自滅。他心中默算,隨即吩咐左右,再次揮動神杖。
隨即,一群四五十人的平民被驅趕上前,另一側是一名綁住雙手的奧托米武士。監督的神廟衛隊在場中扔出幾把黑耀石匕首,便下令對決開始,不死不休。
接下來,場中是死一樣的沉寂。一方是心懷畏懼,一方是無能為力。直到半刻鐘後,所有人都被處死。平民們再次睜大眼睛,看向必須選擇的現實。
後麵的對決就簡單快速的多,四五十人中,總會有人抓住匕首,也總會有人斷然出手,殺死不能還手的武士。當血腥被點燃,殘酷的場景就會展現。平民們一湧而上,用匕首、手足乃至牙齒作為武器,把生命的威脅撕碎。此時為了生存下去,再容不得猶豫與遲疑。舊的秩序於是再次被推翻,正如長久以來的觀念。
巴拉莫看了一會,便憂鬱的搖頭歎氣。
“螞蟻聚集成洪流,便可把土狗吞噬乾淨,不留一點血肉。溫順的水麵下,又藏著何等翻湧的力量?”
念到這裡,詩人武士又看向納塔利,卻看到對方正抓著太陽蜂鳥的項鏈,閉目虔誠祈禱。
在寬闊的廣場上,數十組對決同時進行。墨西加祭司們平靜旁觀,墨西加武士們麵帶欣賞。每隊第一個對武士出手的奧托米平民會被喚出,作為忠誠的平民,接受祭司的讚許,武士的評判。隨後,這些人被聚集在降兵們附近,雙方複雜對視,一同等待接下來的封賞。
在都城的祭司長老眼中,這種水平的決鬥冗長而無趣。烏格爾便微微閉目,站著睡了一會。直到太陽西斜,主祭才小心的上前,輕聲喚醒“與神溝通”的祭司長老。
烏格爾睜開眼睛,就看到五百多忠誠平民已經被選拔出來。他們的臉上泛著生死廝殺後的凶狠,眼中又透著觀念崩潰時的茫然,身上則是各種散亂的血跡。
祭司長老評估片刻,便再次揮動神杖。布拉沃已經回到火盆前等待,重新把火焰變成幽藍。祭司們溝通天地,舀出剩下的聖酒,為這些脫穎而出的平民們舉行血誓。
時光靜靜流逝,忠誠平民陸續血誓完畢,神情再次發生變化,隱約中似乎多了些什麼。王室指揮官走上神台,和祭司長老商議了一會,終於立下了最終的決斷。
前後一千兩百名手中沾血的奧托米降兵地位最高。這些人處死過反抗的祭司和武士,是聯盟最為信賴的力量。指揮官毫不吝惜的賞賜他們金銀羽飾、貴族府邸與足夠田產,按表現提拔為新的貴族。在接下來組建的奧托米武士軍團中,他們將擔任所有的基層軍官,甚至作為武士營長,統帥千人。
其餘三千多奧托米武士將被賞賜屋舍與財物,從此成為聯盟的武士。他們還將接受兩個月的訓練整合,並在祭司的引導下重新建立信仰。
五百多證明忠誠的平民將作為聯盟的社區管理者,同樣被賞賜屋舍與財物。他們將以社區祭司為核心,把聯盟的根係深入底層。
最後的兩萬餘平民將組建社區,繼續作為聯盟底層的土壤。他們將耕種田地,擔任工匠,提供勞役。當然,平民們現在能做的,便是追隨祭司,虔誠祈禱,再從祭司手中,領到維持生存的糧食。
祭司們的吟唱再次響起,武士們跳動起送神的戰舞。烏格爾恭敬的送彆主神離去,隨即宣布祭祀結束,主神異常滿意!
聽到這裡,眾人便一同伏地,三呼神名,恭敬的向夕陽告彆。奧托米降兵們匍匐在深紅的落霞中,任由鮮豔的色彩填滿眼眸,流入心裡。
隨後,在指揮官的命令下,大部分墨西加武士懷揣著各種財物,返回城外的大營,戰功卓越者還有另一份賞賜。巴拉莫便拉住納塔利,打量了下花園裡新生的大樹。隻見對方神情平靜,獨自盤腿坐在地上,依然默默祈禱。
“納塔利,我的好友,走吧,營地外有新的封賞,指揮官特意提及了你的名字。”
納塔利默默點頭。他左右環顧,韋馬克卻不知去了哪裡。年輕的奧托米武士隻是稍稍歎息,便目光堅定的大步離去。
兩人一路沉默。詩人武士也陷入憂鬱的沉思。直到到了城外,他才優雅的一笑,拍了拍納塔利的肩膀,望向不遠處的營帳,和營帳中美麗的俘虜們。
納塔利微微側目,卻看到數百名衣衫破損的奧托米貴女,年紀從十四歲到三十不等。她們在武士的看押下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默默流淚。不時有獲得許可的墨西加武士大步而入,選中一個心儀的對象,然後扛起帶走。
“納塔利,我的好友,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一個貴族出身的妻子嗎?來吧,你還年輕,選一個年紀小的對象,帶回去好好對待。”
巴拉莫微微一笑,摟了摟納塔利的肩膀。詩人武士的目光依然清澈,笑容憂鬱而滄桑。
納塔利默默看了一會。隨即,他用力地握住脖頸間的護符,祈禱片刻,目光重新明亮。
“不了,巴拉莫。我回去,祈禱去了。”
說完,納塔利向詩人武士點頭致意,大步往軍營而去。
看著納塔利遠去的身影,巴拉莫搖了搖頭。他輕輕歎息,莫名憂鬱,詩意上湧。
隨即,詩人武士出示了指揮官賜予的信物,步入芬芳的營帳,尋找心動的瞬間。片刻尋覓後,他眼中一亮,發現一個明眸璀璨的清秀少女。
“多麼純淨的眼眸,正如我純淨的心靈。多麼美麗的容顏。正如我美麗的愛意現在,你是我花園中新的花朵!”
說完,巴拉莫上前兩步,握住對方冰冷柔軟的纖手,看著那小鹿般純淨不安的眼眸,溫柔而滿意地一笑。
此時,城中的神台上,烏格爾盤腿高坐,看著祭司們收拾完畢,微微泛起哈欠。
“總算是處理完了。處死無可救藥的祭司,獻祭血脈高貴的貴族,賞賜適合生育的貴女,然後皈依聯盟所需的武士,改信數量最多的平民
從武士中選拔出忠誠的樹乾,讓他們手中染血,與過去決裂,擔任戰團的軍官。從平民中選拔出忠誠的根係,也讓他們沾血,和過去分割,作為社區的管理人武士和平民之間同樣有著矛盾
再給這些觀念崩潰的忠誠者帶來神的啟示與慰藉,培育主神的信仰,注入心中的光明嗯,這些智者的經驗,都可以在大祭司團會議上講出來啊”
烏格爾哈哈大笑,圓臉抖動,莫名有些得意。
“哈哈,我真是聰慧卓絕!這應該叫什麼階級分析,區分處理我好像聽誰說過不管了,反正我還有時間學習!”
想到這句話,想到某個熟悉的故人,烏格爾再次暢快大笑。隨後,祭司長老晃了晃大大的腦袋,便在祭司們恭敬得目光中,闊步邁往指揮官大營。
都城暗流洶湧,他正好去問問老友的意見。
“奧塞洛爾大約比我聰明一點點也許還可以再聽說些什麼”
祭司長老步伐輕快,不多時便行的遠了。
隨後,夕陽墜落,黑暗降臨,希洛特佩克城已被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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