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風吹過特斯科科湖麵,帶來些許寒意。冬日的陽光晴朗而乾燥,又照的人有些溫暖。
一大早,修洛特就帶著百餘名護衛,乘著水軍的大舟,去巡視土硝和火藥的製作。數十條舟船劃破湖麵的朝陽,不多兩刻鐘,便到達了東湖中的天火一島。
早有小舟提前稟報,硝土管事埃斯科已經帶領眾人,提前等候在簡易的港口。船隊剛靠岸,武士長伯塔德就揮手下令。百餘名武士隨即登上港口,快速檢查周邊情況,接著散開警惕,戒備森嚴。
修洛特搖了搖頭。兩周多前,貴族法剛剛頒布,一時議論洶洶。很快,王室和祭司團便出動上千武士,抓捕了十多家特拉科潘的世襲貴族,判處獻祭。麵對雷霆般的威壓,湖區周圍的大小貴族們再次被震懾息聲。
隨後,在貴族們的封地上,按照新的貴族法,村莊祭司隨即介入管理,參與到新年貢賦的征繳中。這些貢賦倍於往年,從湖區周圍源源不斷的運來,補充著聯盟日益緊張的府庫。而在都城平靜的表麵下,四處是暗流洶湧。
修洛特的護衛武士隨之翻倍,行船也從快捷的小舟變成了穩固的大舟。武士長則越發警惕小心,日夜護衛在殿下身旁。直到眾武士檢查完畢,修洛特才得以上岸。
二月過去大半,距離他上次前來,差不多已有一月。
修洛特展目四望,島外是巡曳的水師,湖邊是簡易的港口。一道道青煙從島嶼外側升起,那是煮硝的篝火。短衣的鹽工在硝池與篝火旁辛苦忙碌著,稍遠處便是休息的茅屋。而島嶼中心處,已經有了十數間大木屋,幾十間小茅屋。大木屋處,隱約能看到長衣的女工,匆匆來回中捧著各種陶罐。
在島嶼的外側和中心之間,則是簡易的柵欄,還有豎立的木架,還有飄揚的神靈旗幟。墨西加武士們則在柵欄內外巡邏,厲聲督促監管。
修洛特點頭致意,托起跪下行禮的埃斯科。他微微一笑,讚許道。
“有些日子沒見,這裡倒是井然有序,頗為興盛。現在庫存中有多少土硝?日產又是多少斤?”
根據前世的記憶,少年大致修正了度量衡體係。而現在神啟所內外,重量便用斤,長度則用米,時間就是刻與小時。當然,這些基礎單位都無法精確測量,在目前倒也夠用了。
聽到殿下的問詢,埃斯科麵露惶恐。他深深低下頭,再次跪倒在地。
“殿下,鹽工現在已經增加到一百多人。土硝的製取有了改進,現在的產量是日產百斤稍多,消耗硝土兩千斤略少至於庫存,現存土硝的大約有一千斤不到”
聞言,修洛特微微皺眉,語氣嚴厲。
“埃斯科,生產已有二三十日,為何土硝庫存才有千斤?”
硝土管事以頭觸地,低聲回複。
“殿下,這是我的罪責。約十日前有鹽工進出倉庫,不知怎的,堆積的土硝忽然間急劇燃燒,火焰升起又膨脹,把整個木屋都炸裂開來,大塊的木頭飛出數十米。那鹽工當場身死,身軀到處都是。周圍的鹽工也死傷數人
殿下,我已經把那一組鹽工全部斬首,首級懸掛在木架上,日夜督促鹽工們加緊生產。現在島嶼已經被分為內外兩層,外層是硝土濾取,上百鹽工就睡在硝池旁。內層的一半是土硝儲存,另一半則是火藥試製。倉庫由專人管理,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修洛特神情嚴肅。他注視了一會匍匐跪地的聖城武士,又抬起頭,看了看島嶼內外。鹽工與女工們有條不紊,內外間的木架上懸掛著數十頭顱。武士們來回巡查,看不到一絲鬆懈。
沉默半晌,修洛特才平靜開口。
“自領二十鞭,戴罪立功。加緊生產,不得再犯!”
聽到這裡,埃斯科這才鬆了口氣。他用力叩首後站起,脫去上衣,取來蘸水的鞭子,毫不猶豫的鞭打在自己的前胸後背,啪響聲沉悶有力。不多時,鮮血就從武士的前後身滲出,不斷滴落在地上,把雙腳也染紅。
二十鞭抽完,修洛特微微示意。武士長隨即快步向前,把早已準備好的傷藥給埃斯科敷上,又裹上蒸煮過的棉布。
埃斯科麵色抽動,咬牙忍痛的道謝。隨即,他隻是緩了片刻,就引領殿下往島中查探。不一會,眾人便到了最大的製硝點。
鹽工首領莫雷諾恭敬的跪在篝火前,篝火上是煮硝的陶鍋,一陣陣刺鼻的氣息傳來。此時,他微微低著頭,臉上消瘦許多,神情中的凶悍都被深深藏起,尤如溫順的家犬。
而在低頭之下,鹽工首領時不時瞥一眼身上帶血的埃斯科,心中一陣痛快解氣,又帶著下意識的畏懼忌憚。
修洛特看了一眼莫雷諾,沉聲吩咐。
“你有什麼改進?詳細的說來!”
“尊敬的殿下,我發現了這些硝土其實可以反複淋硝。淋硝後的鹽水,隻要放一個鳥蛋進去,就知道有沒有淋完。其實我們以前煮鹽也有類似的法子,隻是最近試了後才發現可行”
莫雷諾恭敬又小聲,他又偷偷瞥了一眼可怕的武士長,心中一顫。
“尊敬的殿下,另外我還發現,煮硝時除了加草木灰外,還可以加入小塊南瓜,純度會有所上升。似乎加入鳥蛋也行”
說到這裡,鹽工首領微微汗顏。其實,他本來隻是想著在乾活之餘,偷偷煮點鳥蛋來著
修洛特沉思片刻,微微頷首。這些方法,他隱約有一種熟悉感,應該可行。反複淋硝,通過蛋類的懸浮程度,判斷硝水中鹽分的含量。而南瓜蘿卜這樣的多孔隙介質,可以吸附硝水中的顆粒雜質,改善提純效果。
片刻後,修洛特麵露笑容。
“莫雷諾,你做的不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鹽工首領再次偷偷打量著殿下的臉色,感覺對方心情頗好,於是忐忑的試著提議。
“殿下,我有一月未曾回家,不知能否讓我和弟兄們回家看看其實比起製鹽,我更熟悉南方的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