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轉眼便到了九月的尾聲。天氣越發晴朗,田野中的玉米結出了長成的棒子,最後的收獲即將到來。
俄斯派站在河口要塞的牆頭,遙望著一路奔流的勒曼河,卻看不到墨西加船隊的影子。
他凝眉陷入沉思。根據斥候最新的偵查,北岸的敵人營寨中,滿是身穿甲胄的棍盾武士、長槍武士,還有許多勞作的民兵。最中心的木堡上,高高飄揚著墨西加聖城一係的旗幟。敵人的武士數以萬計,和之前似乎並無變化。
“但是敵軍水師的主力不知所蹤。”
“鱷魚”貴族仰著頭,看著陽光燦爛的天空,喃喃自語。
在他身旁,“火雞”庫庫納遲疑許久,還是出聲建言。
“尊敬的俄斯派團長,對麵的墨西加統帥不可小覷。敵軍的水師主力恐怕並沒有東歸,而是在下遊的某處潛伏,隨時準備伏擊支援的陸師或者水師!”
俄斯派圓眼一瞪,高聲說道。
“火雞,我打老了仗,這種事情還要你教?!北岸的奧托米人熟知地形,隨處都可以隱藏墨西加的武士和水軍。奧托米武士在下遊襲擾,不過是個釣魚的餌子。漁夫就在後麵,等著我們上鉤!”
麵對北方元帥的威勢,庫庫納神色緊張。他諾諾稱是,繼續低聲勸道。
“團長,何必和墨西加人死拚?對方又不敢從薩卡普邦大軍深入,把漫長的後路露出來。我們就守在要塞裡,等著敵人來攻便是!”
聞言,俄斯派臉帶憤怒,咆哮出聲。這怒氣倒不是對庫庫納而發。
“查帕拉的羽毛整天嚷嚷出戰,我快要壓不住了!被處死的貴族越來越多,逃來的地方領袖一批又一批,都請求我出兵,驅逐肆虐的奧托米人!我手下的各級軍官也在紛紛請戰!我要是再不出戰,等到這一戰打完,就完全失去了地方貴族的支持。到了那時候,國王也未必能保得住我,他也未必願意保我!”
聽到這含義頗深的森然話語,庫庫納神情一怔。他思索片刻,惶恐的開口。
“團長,敵人的長弓凶猛!麵對他們的弓箭優勢,水戰沒有勝利的把握啊!”
說到這裡,俄斯派的怒氣漸漸消失。他仰著頭,自得的高聲笑道。
“我親身被對方的大弓武士射了一箭,又如何會不做防備?”
“鱷魚”團長轉過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魁梧武士。這正是上次追擊時,奪來墨西加長弓的染血勇將。
“青魚庫魯查,我讓你改建的大舟都完成了嗎?”
庫魯查麵容剛硬,神情凶悍,此時恭敬的低頭回答。
“尊敬的團長,數千民兵日夜趕工,四百艘大舟全部改建完畢,隨時可以出戰!”
聞言,俄斯派滿意點頭。他看向庫庫納,朗聲說到。
“庫庫納,帶著民兵守好要塞!不用擔心敵人的長弓,我一直不讓大舟出戰,就是要給墨西加人一個驚喜!”
隨後,“鱷魚”貴族再次看向晴朗的天空,自信的高聲大笑。
“既然漁夫想要釣魚,就讓他們釣上一隻鱷魚,看看究竟是誰來吃誰!”
第二日,河口要塞的水門完全大開,塔拉斯科水師終於大舉出動。在查帕拉湖區大舉搜羅後,俄斯派現在有整整四百艘大舟,一千多艘小舟!他集中了所有北方的戰船,帶著查帕拉軍團在內的八千武士,一萬多民兵,六千多水手,傾巢而出,洶湧向西而下。
北方元帥豪情滿懷。他占據上遊優勢,也占據舟船和兵力的優勢。此時要截斷墨西加水師的歸途,發動一次大決戰,徹底殲滅預測中的敵軍水師主力!
輕舟疾行,送來萬分緊急的情報。很快,在尤裡裡亞湖的墨西加船隊中,修洛特驀然起身。他看向鮮紅的落日,也看向東南的大河上遊,敵軍水師隻在一日之外。
少年統帥心中驚訝,沒想到對方的統帥如此果決。不出則已,一出便是全軍壓上,動如雷霆!他快速召集岸上駐紮的武士,連夜召回南岸劫掠的分船隊,集中所有力量,準備迎戰。
一日後,墨西加的水師在尤裡裡亞湖彙聚完畢。修洛特統帥著三百大舟,近千小舟,密布湖上。浩蕩的船隊搭載著八千精銳武士,三千長弓民兵,五千布衣水手,還有三百多匆忙召集的奧托米武士,在平靜的湖麵上安靜等待。
當秋日的太陽升上半空,金黃的陽光燦然灑落,無邊無際的塔拉斯科船隊,就出現在大河上遊的東南方。雙方的主帥心有默契,兩支中美洲天下最浩大的船隊,終於在九月末尾,在尤裡裡亞湖上相遇。一場決定天下命運的大戰就此到來!
雙方的船隊逐漸靠近,統帥的旗幟遙遙相望。東南是飄揚的鱷魚旗幟,象征吞噬大地的原初鱷魚西帕克特利。西北是飛舞的黑狼旗幟,代表啟明天空的墨西加死神修洛特爾。鱷魚對黑狼,龐大的船隊遮蔽了整個尤裡裡亞湖,戰棍與銅矛閃爍寒光,這將是神話之戰!
修洛特屹立在旗艦的神台上,神情肅穆而凝重。他身穿全套的華服,頭戴耀眼的羽冠,背後是插在高台上的大旗。此時此刻,少年統帥看著對麵更加浩大的船隊,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唾沫。
“伯塔德,你說,我這一戰,是否有些冒險?”
修洛特微微偏頭,看向身邊的武士長,隱約有些緊張。
伯塔德神情平靜。他輕聲反問道。
“殿下,這一戰是您計劃多時的決戰。準備了這麼久,您有把握嗎?”
少年統帥抬起頭,看著明媚的天空,緩緩點頭。
“真是一個美麗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