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你的婆娘和兒子死了,我的婆娘和兒子也死了。你要明白,他們究竟死在誰的手裡!墨西加人沒抓你的丁,也沒毀我們的村子。他們死得像一莢豆子,一顆算在墨西加人頭上,一顆算在征丁的武士頭上,剩下兩顆都要算在那該死的首席,與這狗屁的國王身上!”
奇瓦科的臉上露出一閃而逝的狠色。連場的大戰與大變,終究將他捶打出寒光。他深吸了氣,伸出手在懷中摸索,想要再嗅一下婆娘給他縫的草藥包,卻怎麼也找尋不到。
老民兵愣了愣,這才忽然想起,他已經把小布包留給了蘆葦。那是她娘留下的唯一遺物,能讓小蘆葦感到些安全。而他自己也已經不需要草藥,來在戰爭中保持鎮定。
奇瓦科又一次歎了口氣。
“蠢木頭,好好跟著我。我們總還得活下去。彆想著救國王,先救好你自己!”
韋茲提點點頭,又低下頭,像霜打的南瓜般不再說話。兩人沉默不語,守護著蜂鳥的旗幟,跟隨著軍團不斷南行。越是靠近交戰的前線,越是靠近國王的旗幟,墨西加人的攻擊就越發淩厲,兩軍的交鋒也更加殘酷。
“咻咻咻!”箭雨毫不停歇。墨西加的民兵們開始不顧傷亡,抵近軍陣,和前軍的弓手拚命對射。敵軍的數百武士也不再後退,在一名年輕將領的統帥下,與衝擊的塔拉斯科武士決死搏殺。那名將領格外悍勇!奇瓦科看著對方如同砍瓜切菜,把武士老爺們接連斬死,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寒顫。
“滴滴!”尖銳的螺號聲吹響,出擊的武士再次敗下陣來。墨西加武士們也不去追趕,隻是在原地大口喘息,積蓄著寶貴的體力。武士隊長普阿普一路退到中軍,才用戰衣擦了把臉上濃鬱的鮮血,還有脖頸上細密的汗珠。他忌憚的回望了下結陣的墨西加武士,又畏懼的看了眼年輕的敵軍統帥,口中“呸”然出聲。
“該死,真是一群狠角色!太陽神打了個盹,雄鷹就被罩在了烏雲裡。我這眼睛都能瞅見國王,軍團卻死活打不過去!”
隊長普阿普又狠狠“呸”了一聲,這才走向中軍的戰旗,向自己的部下高聲喝罵。
“一群瞎眼的鼴鼠!守旗哪裡要這麼多人?沒經過戰陣的新丁不頂用,沒規矩的蠻子又亂跑,還是你們老兵靠的住。等下一次衝鋒,你們都跟我上!首席說了救出國王,武士各個晉升貴族,老爺我則晉升世襲!”
老民兵點頭哈腰,老臉笑出了一朵花。他小跑著上前兩步,掏出手帕,恭敬的幫普阿普擦拭血跡與汗水,口中則小聲說道。
“老爺,且借一步說話。”
普阿普稍稍一愣,狐疑的看了老民兵一眼,還是跟著對方來到戰旗下。周圍是老民兵的幾個兄弟,都舉盾握槍,守得嚴嚴實實。
“奇老頭,你有什麼事?弄得神神秘秘,好不爽利!”
老民兵恭敬地低頭行禮,口中卻深沉的說道。
“老爺,我們有三千人,縱然一半是新丁和蠻子,那也有一千五百個精銳武士!對麵不過數百核心。大夥兒真要竭力死戰,他們又哪裡能擋得住?現在打成這個樣子,我們蜂鳥家的武士都已經流儘了血。這問題不在我們啊!您看看中軍的貴族老爺,再看看後軍的神殿老爺,又有哪一個出了死力?”
普阿普呆了呆。出陣支援的武士分為三部,首席的蜂鳥武士、城中的貴族私軍、還有祭司的神殿衛隊,大致各占三分之一。他環顧全軍,仔細觀察,蜂鳥武士衝鋒在最前麵,貴族私軍遊移在中間,神殿軍團跟隨在最後麵。每次交戰,先戰死的都是蜂鳥武士。而隻要稍一受挫,貴族私軍就轟然後撤,神殿軍團也一同停步。
“該死!這幫無膽的鼠魚!我要向前軍統帥告狀!國王就在前麵,無恥的貴族和無能的祭司們還在保存實力!”
普阿普怒氣橫生,立刻就要重返前軍。老民兵用力拽了拽普阿普的胳膊,再次深沉地勸說道。
“老爺,那可是大貴族和高級祭司!前軍大老爺那麼聰明,肯定早就看出這些爛可可的真麵目,隻是沒有辦法啊!現在局勢如此,我們這幾十人上去,也不過多加個三瓜兩棗,又能頂個啥用?不過白白送上幾十個人頭!”
聽到老民兵的話,普阿普神情變幻。如果他真出去進言,要麼毫無作用,白費口舌;要麼被前軍統帥借題發揮,逼迫大貴族和高級祭司死戰。而這一戰無論勝負如何,得罪了這些大貴族和高級祭司,他作為普通的新晉貴族,又能落個什麼好下場呢?
看著普阿普陰晴不定的神色,奇瓦科掂量了下,就繼續加上最後一把火。
“老爺,您平時這麼信重我,我也向你講掏心窩子的話。現在這個世道,您手中有武士,這才能成為貴族。等到武士們折損完了,老爺你就又是個武士了!”
“老爺,我再說句冒死的話。現在連王國的大貴族們都心懷異誌,老樹分出兩叉,木梨牆外開花。以您的才乾,即使在墨西加人手下,那也一樣能過呀!指不定還能過的更好。眼下這一場廝殺,隻是王的戰爭,不是我們的啊!”
聞言,普阿普麵色陰沉,老民兵的話如同利箭,句句射入他的心中。武士隊長站在原地,死死看著並不遙遠的鷹旗,還有旗幟下奮戰的王軍。半晌後,直到墨西加人的雷霆又一次轟然炸響,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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