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聲臨死的哀嚎在廣闊的大殿中回蕩,刹那間刺入眾人的心中。鋒利的銅矛揮舞,毫不留情的紮準要害!不過幾個呼吸,五名侍衛就倒地生死。鮮紅的血液,第一次流淌在王室的大殿中!
津津尼猛然轉身,眼中是巨大的震驚。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素來忠誠的灰土武士。
“普阿普!你要乾什麼?!”
“啊首席我”
普阿普張口結舌,滿麵羞愧,不知該說些什麼。縱然早有準備,這一刻,他還是心神無法自主。
“我墨西加人我”
“普阿普!”
津津尼的聲音如湖底般冰寒。他發出一聲慘笑,眼中仿佛燃燒著最黑暗的火焰。
“哈!我竟然看錯了你?!灰土家族幾代人忠誠的榮譽,今天就要毀在你的手上!”
“首席我對不起您隻要,隻要您投降!我保證,墨西加人一定會接納您,保全您的家族!”
普阿普羞愧的低下頭,不敢再看首席一眼。
津津尼冰冷的注視著麵前的武士,猶如俯視火雞的雄鷹。接著,他看向不遠處的沙蒂尼王子,年幼的王子雖然滿是畏懼,卻止住了哭泣,握緊了腰間的匕首。
首席大臣的眼中流露出幾許欣慰與期許,接著又化為悲哀與絕望。突然,一陣強烈的痛楚從腰間襲來,瞬間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啊!”
蒼老的首席咬著牙,發出壓抑的痛呼聲,額頭瞬間滲出汗水。
“奇老頭你你做什麼!”
“做什麼?”
奇瓦科冷冷一笑,又用力攪了下手中的長矛。劇痛襲來,津津尼再也無法站穩,斜斜的就往旁邊栽倒。鮮紅的液體順著腰間的傷口,快速的流淌而出,又染紅了他的白發。
“做什麼?!老爺,都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心軟呢?!首席大老爺怎麼能投降呢?要是墨西加人接納了大老爺,讓他繼續高高在上,那還有我們這些人的活路嗎?老爺啊老爺,您真像一隻蠢笨的鬆鼠,不過看見一顆橡子,就把手中的玉米丟了;遇到一隻花貓,就害怕的爬不動樹這樣下去,弟兄們又怎能放心,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中呢?”
聽到老民兵的話,品味著其中隱藏的威脅,普阿普顫抖的背過身,最後低低的說道。
“快一點,不要有痛苦!”
津津尼倒在地上,無力的看著前方。傳承的木板被眾人的鮮血染紅,神靈的布幔不再飄揚。而從地麵仰頭望去,古老壁畫上飛翔的神鷹與蜂鳥,都在仿佛在向深淵墜落。
“哈哈,首席,天大的首席!毀了村子的首席,毀了我家的首席,你個白頭的老蜂鳥,終於落在了我的手裡!”
老民兵拔出長矛,又一槍紮入津津尼單薄的胸腹。聽著首席痛苦的低吟,奇瓦科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複仇的暢快!
“哈哈,這一槍,是為了我的婆娘!她跟了我幾十年,到死連個屍體都沒有啊!來,這一槍是為了我的兒子。他離開了爹娘,受了不知多少苦,我卻隻能當他死了!哈哈,首席啊首席,現在,你的心口疼不疼呢?!”
奇瓦科瘋狂的笑著,甚至笑出了眼淚。笑聲在宮殿中回蕩,猶如來自最深處的地底。他放開卡在肋骨上的長矛,俯身在首席身前,再拔出了腰間的短匕。
“哈哈,這一匕,是為了我的女兒!她才那麼點大,就被征入了後勤大營!征丁征丁,墨西加可沒有征我們的丁!大老爺,你揮揮手,我們就去了千裡之外,像野草一樣死去!你再揮揮手,我們的村子就沒了,回去時隻剩個該死不死的老頭
首席啊,你的屁股坐在神國似的宮殿裡,你的眼睛看著高高的天上,那裡能看到腳下的我們呢?哈哈,我不信三神,他們都已經死了!我隻信弟兄們的家夥!哈哈,現在,你的脖子,感受到我們的冰冷了嗎?”
老民兵狀若癲狂。他笑的滿臉是淚。他把染血的匕首拔出,再橫在津津尼的脖頸。鋒利的黑曜石短匕刺破皮膚,首席大臣閉上了眼睛,永遠收起了深邃的目光。
“啊,呀!哈哈!”
奇瓦科用儘全身的力氣,壓下手中的匕首。接著,在民兵們震驚眼神中,他一邊狂笑著站起身,一邊胡亂在懷中摸索,最後顫抖的掏出一顆豆子,用力地扔在了首席的屍體上。
“哈哈,哈哈!這最大的一顆豆子就是你的債你也還了債啦!”
“老奇你你你瘋啦?!你怎麼割下了首席的頭!”
普阿普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如此熟悉又陌生的隊友,心中浮現出莫名的恐懼。這一夜的奇瓦科,是他從未見過的黑暗與鮮紅。
“哈哈,老普啊,這樣的一件大功,怎麼能白白錯過呢?我們不能帶著屍體走呀包好頭顱,好帶走嘛。”
四目相對,老民兵的眼中卻是清明,清明中還帶著從未有過的喜悅笑意。他扯起一塊神靈的布幔,兩下把津津尼的頭顱包好。接著,他一手拿著包裹好的頭顱,一手拿起巨大的祖母綠寶石,真誠的讚歎道。
“嘖嘖,真圓,真亮!就像最圓的月亮我老奇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東西啊!”
韋茲提看了看老叔,心中打了個寒顫。老叔一邊在口中說著漂亮,一邊眼睛卻始終看著頭顱。老叔就這樣微笑著,把滴血的包裹和美麗寶石,一同埋在羽毛裡麵,再背起輕巧的羽毛竹簍。
“蠢木頭們,還愣著乾啥?!快點把這幾竹簍的財物背在身後。老爺,趕緊把你旁邊的王子打暈了。我們快走,墨西加的黑狼勇士就要上來啦!”
窗外的廝殺漸漸沉寂,樓閣下的喊殺卻越發迫近。時間急迫,民兵們聽令的背上竹簍,沉甸甸的寶石金銀背在背上,卻讓人滿心歡喜。
普阿普側過頭,看見正舉起匕首的沙蒂尼王子。灰土武士兩步上前,奪下王子的武器,又兩拳打在對方的下巴上,就把王子打暈。接著,他親自扛起王子,就像扛住最大的珍寶。
“說,塔拉斯科的首席在哪裡?!王室的王子們又在哪裡?!”
在下方的通道中,托爾泰克的咆哮已經清晰可見。他抓住一名侍衛厲聲呼喝,對方卻死死的閉口不言。
聽到熟悉的呐喊,老民兵奇瓦科揮揮手,眾人就聽命的往宮殿的後方跑去。那裡有一條緊急的通道,也是他們被放行進來時,走過的道路。
夜色深深,宮殿長長,喊殺與咆哮都逐漸遠離。老民兵大步在前,快速往宮殿外行去,普阿普緊跟在身後,民兵們則在更後。灰土武士神色複雜,恍惚了一路,直到宮殿的門口,才低聲的開口問道。
“老奇,我們現在去哪裡?去北門找湖邊的小船?還是去南門找墨西加隊長?”
“都不。我們去東門。”
奇瓦科笑著抬起頭,看著陷入廝殺與混亂的都城,胸中滿是複仇後的淋漓。他大口呼吸著微腥的夜風,連佝僂的背脊也挺直起來,仿佛卸下了沉重的負擔。在他的眼神中,瘋狂與渾濁消失不見,隻剩下懷有希望的明亮,與經曆世事後的深邃,宛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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