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空一片晴朗,像是近海的水域般,透著悠遠的淺藍色,又帶著無際的深邃。明亮的天光落下,原野遼闊茫茫,交織著灰黃與深褐。狹窄的海間之地,在這裡驟然開闊,同時向東西的北方延伸,化作無邊的荒漠。而些許翠綠的山巒,零星在北方起伏,一直延伸向荒漠的深處,化為天際儘頭的褐黃!
奇瓦科站立在沿海的沙丘上,呆呆的注視著,從未見過的廣闊世界。他從未相過,這天下的北方,竟然是如此浩蕩!船隊出海數月,終於到達海洋的儘頭,這片尋不到邊際的北方大陸!
“梅卡特祭司,我們現在,是那啥多少度來著?”
“隊長,我們在北星31-32度之間,距離塔爾薩斯河北星18度的出海口,已經行出了13、14度!”
梅卡特睜大眼睛,看向北方的荒原,還有天際儘頭的群山。他難以抑製的驚歎出聲。
“主神啊!我們一路向西北,四個月來,行出了近五千裡!而根據斯裡人的歌謠,這片遼闊的北方大陸,恐怕還有五千裡!”
“主神庇佑!如此廣闊的土地!若是能夠探索出來,必然是天大的功勞!”
普阿普神情激動,緊緊握住脖頸間的太陽護符,有些顫抖的低聲祈禱。
“主神啊,先祖啊!北地的部族如此蠻荒,卻占有如此無際的大陸!王國若是向北也許,我灰土普阿普,也能有機會,在這遙遠的北地,當一個邦國之王!”
“五千裡沿海,五千裡陸地天下的北方,難道會有萬裡?!”
奇瓦科喃喃自語。他難以想象,萬裡究竟是一個多麼遼闊的距離。恐怕單是劃船,就要劃七八個月吧?在皮卡姆口中,這片無際的北方大陸,究竟會延伸到何處?山與海的儘頭,又會有著什麼樣的景象?而在這無垠的土地上,又有著什麼樣的部族呢?
他怔怔的想了許久,帶著一絲隱藏的向往,幾許探索的好奇,還有超出認知的莫名恐懼。好一會後,他才長長歎了口氣,低低罵了一句。
“哎!瞎眼的天神啊,你閉著眼,咋造出這麼大一片陸地出來?那瞎眼的陛下若是知曉我這後半輩子恐怕是沒個安生了!”
普阿普仰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頭頂強烈的陽光。此時已是三月中旬,距離山鳥島的那一戰,足足過去了十多日。
那一天晚上,奇老頭與那什麼被俘的酋長,龍蝦皮卡姆,歃血起誓,互相許下承諾。隨後,皮卡姆就把知曉的北地情況一一道來。
斯裡人占據著沿海的索諾拉沙漠,足跡涉及南北東西。在他們正東方的山中,就是建立城邦、占據銅山的奧帕塔人。而在他們的東北方,遙遠的盆地與平原上,則是遊獵而悍勇的阿帕奇聯盟。
至於斯裡各部的正北方,則是更為蠻荒,語言不通的沙漠人,托霍諾-奧德姆。沙漠人盤踞在北方沙漠,與斯裡人類似,隻是不會捕魚,人口更為稀少,性情更為好鬥。他們會不時南下,與海灣北方的斯裡部族廝殺,搶掠食物與女人。
皮卡姆說,沙漠人甚至比斯裡人還要窮,連羽毛的帽子都沒有!而船隊此時登陸的位置,大約就是沙漠人與斯裡人的交界處。
斯裡人的西北方,便是他們歌謠中的起源之地,傳說有海灣、沃土、河流與山脈。而斯裡各部真正到過的西北邊界,是在此處西北約五百裡外,有一處巨大的鹽湖。
“先祖說,那裡的湖水,是鹹的!而有兩條大河從北方流入,河水卻是不鹹的。河水邊可以耕種,每年收好多食物。鹽湖周圍種不了作物,但有很多濕地、草木與獵物,能養活很多部落民!我記得,有一首貓頭鷹之歌,講的就是西北的傳說!貓頭鷹在夜晚醒來,饑腸轆轆。他飛下低矮的樹頂,撲向野兔與湖魚,儘情飽餐一頓”
說到鹽湖,皮卡姆的眼中是冒著光的。斯裡各部都知曉那裡的富庶。隻是,如此富庶的地方,自然有強大的部族占據。
“占領鹽湖,以及西北山地的,是庫梅亞人(kuyaay)!他們以鹽湖作為祖地,擁有著湖底之靈的傳說,禁止各部遷徙到湖邊。他們人數眾多,擅長射箭,善於奔跑,住在樹枝與石泥建築的房屋中,是強大的北方部族!他們還會捕魚,乘坐蘆葦的木筏,偶爾會來到海灣中。對了,他們還有極為鋒利的石頭武器,和你們的匕首很像!而再往西北,便是說霍卡(hokan)語的丘馬什人(chuash)!”
“富庶的鹽湖,黑曜石的武器?西北的庫梅亞人,更西北的丘馬什人?”
想到這些奇奇怪怪的部族名字,普阿普就一陣頭暈。隨著船隊的探索,無數部族的消息就仿佛天上的繁星,從沒有儘頭的大陸上,一個接一個的閃現出來。
“哼!不過都是些數萬人的小部族!隻要陛下給我一個軍團,我就能把他們一一踏平,都儘數征服了!”
普阿普望著北方的天際,眼中滿是渴望、貪婪與自信。
然而,他似乎從未想過,要是發動戰爭,王國如何能在數千裡外的荒涼北地,支持一個軍團的糧草供應?而這些部族若是逃入連綿的山中、藏在茫茫的沙漠裡,又要如何對付呢?
老民兵奇瓦科沒有想這麼多。他心中沒有什麼貪婪,隻有對廣闊天地的敬畏,以及自身職責的堅守。他想起這十來日的經曆,在放走皮卡姆之前,他曾問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