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大殿中延伸,帶來死一樣的安靜。陰影襲上心頭,落在臉上,讓臉龐變得模糊。隻剩下兩雙蒼老而深邃的眼眸,在沉默中對視。
“鐺,鐺”
很快,兩名長者禁衛帶著短兵,走了進來。他們取出火種,點燃了壁畫下的蠟燭,恭敬行了一禮,又無聲的退了出去。燭火點亮光明,落在兩位白發老人的身上,拉出長長的,深邃的影子。而真正的影子切瓦利,就站在兩人的身旁,一手抱著陶罐,一手按著銅斧。
沉默在蔓延,寂靜是無聲。長者垂下眼眸,麵色無波,耐心的等待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殺意,也沒有任何急切。他隻是平靜的微笑,仿佛還在回憶著,那個悠長而真實的夢。
大祭司閉上眼睛,許許多多的回憶湧上心頭。有逝去的父祖,有死去的妻子,有夭折的兒女,也有延續的希望。久遠的時光,在他的心頭流淌,像是寧靜的河流,讓死亡也變得平淡。
他想起自己的少年,那是先君伊斯科阿特爾時代,剛剛建立的三邦聯盟,初露崢嶸的湖中都城。他想起自己的青年與中年,那是先君蒙特蘇馬時代,曆經滄桑的特奧蒂瓦坎,逐漸恢複的古老聖城。隨後,他想起自己的老年,想起逐漸成長的希望,從聖城早慧的雛鳥,到都城成長的幼羽,直到西方展翅的雄鷹!漸漸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又放肆綻放。
良久之後,大祭司挺直了脊梁。第一次,他平視著長者,用同樣威嚴的姿態,緩緩點了點頭。
“可!”
聞言,長者睜開眼睛。他看著自己的侄子,看著對方麵對死亡時的沉靜與坦然,欣慰而滿意的笑了。
“好!修特爾,你沒有讓我失望。”
大祭司神情平靜,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看向著身旁的切瓦利,注視著那個不大的陶罐,平靜的等待著死亡。他早就知道,對方的陶罐中,究竟有些什麼。
長者的嘴角帶著笑容。他望著大祭司的表情,幽幽的低語道。
“我的孩子,不是此時,不是此地。”
“嗯?長者?”
聞言,大祭司稍稍一怔。他臉上的平靜終於被打破,顯出幾許驚訝。
“修特爾,我活不了太久了,但還能拖兩天。”
長者淡然的笑道,坦言生死。
“你的身體,也活不了兩年了,但是還能遠行。”
“嗯。”
大祭司沉默著,等待著答案,關於死亡的答案。
“回歸神樹之前,你難道,不想再見那孩子一麵嗎?”
長者慈祥的笑著,平靜詢問。
大祭司的神色驟然變化,他的心中,漸漸點亮了些許光明。
“您的意思是?”
“隻有我們兩個上路,難免有些冷清。這個天下,不願離去的老家夥們實在太多,占據了太多的權位”
長者笑了笑,神情溫和而平靜。這一刻,他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手拿著名為死亡的掃帚,希望打掃一下屋子。
“聖城喬盧拉,十二祭司家族,延續了太久太久便帶著他們一起吧!”
“帶著他們,一起?”
聞言,大祭司忽然笑了。他的笑容純粹而乾淨,仿佛一個勤勞的孩子,也想要去打掃家裡。
“嗯。聖城喬盧拉,是天下人心所在,沒有天大的理由,孩子們總是不好動手。”
長者笑著點頭,嘴角勾起。他想到了喬盧拉中熟悉的故人,也確實有些懷念。
“正好還有幾天時間,我們做個死亡的約定。我讓你離開,先去見見那孩子,再去喬盧拉城,和老家夥們敘敘舊他們的神煙不錯,燃香不錯,藥劑也不錯,可以享受一二然後,你就在那裡離去吧!”
“在那裡離去?”
大祭司眯起眼睛,想了會,認同的點點頭。
“原來如此倒也不錯!”
“嗯。我會讓影子切瓦利,隨你一起,離開湖中都城。”
長者平靜的吩咐道。這是一重保障,也是一種契約。當然,形式大於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