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漲落,淹沒岸邊的灘塗,衝刷滿是老繭的腳掌。普頓族戰士站在海邊,高舉盾牌與長矛,發出一一陣陣的獸吼與狼嚎。
然而,在他們的示威與恐嚇中,七艘入侵的長船卻再次逼近,漸漸靠向海岸。幾十艘獨木舟又一次聚集起來,舟上的部族戰士們高舉投矛,時刻準備廝殺。
海岸邊,短矛部族的酋長莫齊(och)披著木製的盔甲,戴著鮮豔的羽冠,背著七根粗短的投矛。他站在部族武士的中心,正觀察著海上的入侵者。在他身旁,則是身穿木甲的上百名部族武士,每個人的背後同樣背著投矛。
短矛部族,是大草原普頓族的幾支大部落裡中,實力最強的一支。他們占據著海邊開闊的草地,和大草河土地肥沃的下遊,以投擲的“短矛”為名。部族戰士們大多都擅長投射投矛與梭鏢,而精銳的部族武士尤其如此,甚至能夠射中奔跑中的野鹿。
“嗯?這是”
莫齊酋長眯著眼睛,望向海邊的王國船隊。船隊靠近了一會,又再次停下。接著,一艘獨木小舟,從大船上放下。兩個水手劃著小船,駛向河口的人群。而在小船上,則站著一個羽冠白袍、手持書冊的異族祭司,和一個頭顱修長、卻沒有紋麵的瑪雅平民。
“諸神見證!對麵尊敬的普頓族長!我們是船隊的使者,我們來自西方的納瓦部落,我們沒有敵意!我們帶著禮物而來,我們願做你們的朋友!”
隔著數百步的距離,船上瑪雅平民就高舉雙手,聲嘶力竭、縱聲大呼,正是標準的北方城邦口音。
“城邦人?”
聽到對方的口音,莫齊酋長眉頭微皺,隨後又被後麵的話語所吸引。
“納瓦部落?!”
五百年前的納瓦東征,徹底改變了瑪雅世界的格局,也帶來了很多東遷的納瓦部族。直到現在,在西方數百裡的叢林中,還殘存著零星的納瓦部落,也曾經與普頓各部發生過接觸。而在北方的低地城邦,則有著許多說納瓦語的族群,都是崩潰的托爾特克王朝留下的。當然,普頓各部作為瑪雅人中的野蠻人,遊獵在中部廣闊的草原與山地間,是不會說納瓦語的。
“帶他們過來!”
十幾名部族戰士一擁而上,握著閃亮的黑曜石長矛,散開看押著登陸的兩人,走向強壯的酋長。托馬特祭司頭戴羽冠,一臉無畏與坦然。而旁邊的瑪雅商人蒂卡洛戰戰兢兢、欲哭無淚。他縱然滿心的不願,還是一步步,走入了“野蠻”的普頓族中。
“一個勇敢的納瓦祭司,一個膽小的瑪雅平民,真是有趣的組合!”
莫齊酋長嘴角翹起,產生了些好奇。但這僅僅是好奇,決不是善意。他取下一根銳利的投矛,握在手中,注視兩人越靠越近,直到十步之內!
“先祖見證!入侵者會死在我的短矛之下!”
莫齊酋長厲喝一聲,舉起鋒利的短矛,就毫不猶豫,猛然向前一擲!
“嗖!”
瑪雅商人蒂卡洛立時就是一個哆嗦,膝蓋發軟,連身子都矮了半截。他背脊冒汗,想起被殿下當靶子試射的時候,脫口便是一句。
“主神庇佑!”
“主神庇佑!”
投矛呼嘯襲來,十步之內,根本來不及躲避。托馬特祭司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厲聲祈禱了一句。接著,他就感到頭皮一涼,頭上的羽冠,被投矛精準的射落。而他伸手摸了摸頭頂,隱約能摸到頭皮,顯然是禿了一塊,真正是生死隻在一瞬。
眾目睽睽之下,被射落了象征祭司身份的羽冠。托馬特祭司險死還生,尚且來不及後怕,心中的怒火已經蹭蹭升起。他眼神一厲,用納瓦語大聲嗬斥。
“普頓族的酋長!我帶著主神的光明而來,帶著墨西加聯盟的善意而來!你竟敢悍然出手,冒犯主神的威嚴?強大的聯盟統治高原,凶悍的武士數以萬計!不要讓主神的經文,從我的手中掉落!”
聽到托馬特祭司憤怒的嗬斥,瑪雅商人光亮的額頭,頓時冒出一片冷汗。他等不及站直身體,就絞儘腦汁,高聲翻譯。
“尊敬的普頓族酋長!這是來自猛虎部落的戰神祭司,帶著虔誠與友誼而來!你為何要無端出手,傷害尊貴祭司的友誼?強大的猛虎部落統治著西方的高原,有二十倍於你們的勇士!請不要讓友善的祭司失望,引來神靈的怒火!”
“強大的猛虎部落,有二十倍於我們的勇士?”
聞言,莫齊酋長稍稍一肅。他並不相信,世間會有如此強大的部落。但是,對方既然擁有七艘大船,數百遠航的勇士,那麼來自於一個大型的納瓦部落,應該是確信無疑的。可這樣的部落,為何會突然間,出現在部族的土地上?
莫齊酋長沉吟不語,仔細打量著麵前的托馬特祭司。托馬特祭司怒氣未消,咬著牙,也觀察著眼前的瑪雅酋長。不過片刻後,雙方的神情,都有所動容。
“頭顱稍長,臉上有紋麵,但沒有鬥雞的眼睛,也沒有修整的牙齒瑪雅貴族中所謂的神靈特征,在這個酋長的臉上,存在的可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