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尤霍然一驚,心想:禤平一向沉穩大氣,如今這等驚慌失措,莫非發生什麼意外?忐忑思忖中,他強壓心中不安,跨步迎上前去,高聲喝道:“禤平,何事慌張?”
“大王,快……”禤平並不回答,高呼聲中,一直氣喘籲籲地衝著薑尤連連擺手示意,卻一不小心踩進一個窪坑,踉踉蹌蹌歪歪斜斜地總算跑到薑尤麵前,兀自連聲催促道:“快跑,大王,快跑出穀。”
薑尤雙眉一皺,一把抓住禤平,厲聲喝道:“你這混賬,語無倫次,胡說什麼?到底出什麼事了?”
禤平似乎並不顧及薑尤的嗬斥,焦急喊道:“快跑,邊跑邊說……”
惶恐催促中,禤平甚至反手抓住薑尤,拽著薑尤便欲向前跑,卻不想薑尤的力量遠勝於他。他使勁一拽,不僅沒能拽動薑尤,反而被薑尤猛然又拽到身邊,再次追問道:“到底怎麼了?”
禤平急促地深深呼吸兩下,稍稍鎮靜幾分,依舊驚魂未定,反手指向穀口方向,倉皇道:“他們把穀口堵死了!”
“那又如何?”薑尤心中一凜,卻絲毫沒有顯露在臉上,故作鎮靜地喝道:“衝出去就是。”
“滾木巨石好像潮水般從穀頂滾落,頃刻間便把整座山穀堵得嚴嚴實實。”禤平心有餘悸地解釋道:“彆說衝出去,十數丈內也難以靠近。”
“可惡。”薑尤咬牙切齒地輕輕詛咒一聲,猛然回頭看向深不可測的前方,喃喃自語道:“既然切斷退路,那前方,豈能幸免?”
“總不能坐以待斃吧?”禤平祈求道:“大王,快……”
“噓,好奇怪的聲音。”薑尤驀地打斷禤平的祈求,驚疑交加地望著前方,詫異問道:“此處怎能有水?”
禤平等人急忙順勢望去,隻見隨著薑尤話音落時,他們前方原本青黝黝的石板穀底,轉眼已經化作一道白練——足有兩尺多高的河水潮頭,白森森嘩啦啦的已經逼近到十幾丈內。
他們頓時心驚肉跳,毛骨悚然,在雒水的艱險遭難瞬間略過心頭,甚至還更加絕望——雒水遇險,會水之人尚能浮遊兩岸,而這兩百餘丈深的峽穀中若水深過頂,即便精通水性,卻也無路可逃,更彆說穀頂上萬一再有披堅執銳嚴陣以待的有熊人呢?
刹那間,巨大的恐懼好像一張無形的巨網,瞬間便把所有人狠狠地兜裹其中。
一條條網繩好像一柄柄利刃,斬骨切肉,吹毛斷發,從腦袋到腳尖,從四肢到五臟,最後又好像憑空出現一隻大手,一把擭住心臟,死死地攥在手中,拎在半空,狠狠地蹂躪著,蹂躪著……
甚至,不管是薑尤還是禤平,不管付君還是黃拚,還有他們身後的無數將士,全部眼睜睜地看著河水滾滾而至,卻像突然石化似的,全都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泥塑木雕般地看著冰涼的河水瞬間浸透鞋幫,沒過小腿。
一時間,整條山穀內,除了嘩啦啦的流水聲和水頭撞擊岩壁的劈啪聲,他們好像不僅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幾乎還能聽到緊緊貼在一起的兄弟們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