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龍中堂完全擺脫擁擠束縛,宛如俊鳥出籠野馬脫韁一般,幾個起縱便追至身高體闊如鶴立雞群般疾走在人群中的薑尤身後,急促稟告道:“大王,我去搶占橋頭,以免不測之憂。”
“哦,好。”
薑尤猛然聽到頭頂上方傳來龍中堂的聲音,赫然一驚,急忙順聲仰望,卻見身影一閃,龍中堂已經從他上空急速掠過,飄然在丈許外的士兵肩頭輕輕一點,又風馳電掣般直奔對岸飛去。
但是,望著龍中堂迅速遠去的背影,薑尤順口應了一聲,心中卻不以為然,心想:敖繼雖然勇氣可嘉,卻總是一驚一乍過於小心。有熊人若是有膽廝殺,早就與我決戰了,豈能如喪家犬似的逃到這裡呢?
可是,他剛剛想到這裡,突覺腳下陡然一震,旋即便覺得腳下浮橋開始緩緩下沉,不由驚訝低頭,隻見原本漂浮在水麵上的浮橋正緩緩沉入水中。
他大吃一驚,駭然驚悟,心想:糟糕!莫非浮橋被毀!
駭然驚悟中,他急忙高聲傳令:“撤,快撤,大家快往回跑……”
可是,就在他傳令的同時,他周圍的九黎人也早已發現整座浮橋從南到北,幾乎同時落入水中,正在迅速下沉。
因為,他們腳下的這座簡易浮橋與尋常的竹橋、木橋或石橋大不一樣。
尋常用竹木搭建的小橋或磚石砌成的大橋,橋麵下都有橋墩支撐——即便某一段橋麵或某一個橋墩倒塌,其餘沒有倒塌的部位依然可以安全立足。
可眼前的這座浮橋下沒有一個支撐重量的橋墩,僅僅用兩道手臂粗細的麻繩橫貫濁水,溝通南北,上麵又繩捆索綁著一塊塊兩三寸厚一丈餘長的木板,形成一道道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木板浮橋。
整座浮橋通身一體,全靠兩道繩索牽連固定,但凡有一道繩索斷開,不僅橋麵必定隨著傾斜,鋪在橋麵上的木板也必定鬆弛散亂,危險難行。
此時此刻,對岸的有熊人把浮橋的兩道繩索同時砍斷,整座浮橋便再無任何支撐,也就由北向南迅速下沉,又被湍急的浪濤猛然衝向下遊。
刹那間,隻見一道道浮橋好像一條條巨大的蛟龍,北岸被斬斷的繩索處好像龍頭,順水疾下已經撲至江心卻又被南岸的龍尾處緊緊拴住,隻好一波又一波地猛烈擺動著巨大的身軀,試圖儘快掙脫繩索的束縛。
那些突遭橫禍的九黎人,除了緊鄰南岸而又反應及時迅速倒退回去之人,其餘諸人,有的早已被甩入濁水,正在水中拚命呼號掙紮;有的雖然腳麵尚未離開橋麵,可隨著橋麵下沉,也很快被水漫過腰間。
眼見水淹雒水的遭遇再次上演,倉皇下令撤退的薑尤早已停止呼喊,甚至像驚呆似的一動不動,佇立原地,任憑魁梧的身軀隨著腳下的橋麵劇烈抖動著緩緩下沉。
他懊惱悔恨,羞愧絕望,甚至更對這些隨他征戰數千裡的九黎族人感到深深的虧欠。
一時間,諸般滋味,湧上心頭,讓他百感交集,轉而又有些萬念俱灰,捫心自問——倘若這些兄弟全部陣亡,還有何麵目獨自逃生?有何麵目去見即將增援過來的敖正等諸位將軍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