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帝江話沒說完,卻被賈伯沉聲喝斷,愕然一怔,隻見賈伯迅速端起酒杯,嘴角卻連連努向亭外,輕聲勸道:“喝酒喝酒。”
帝江頓時醒悟,正欲轉身回望,隻見範承宗已經端著托盤走進涼亭,輕輕盈盈地來到桌前,有條不紊地把托盤上的幾碟小菜擺上桌麵,順勢又把桌麵上的殘羹剩菜裝進托盤。
帝江不由暗呼僥幸,急忙端起酒杯,故作平靜地衝著賈伯舉杯致意道:“來來來,咱哥倆走一個。”
說話聲中,他像做賊心虛似的,兩隻眼睛一直盯著忙忙活活的範承宗。
範承宗把裝著殘羹剩菜的托盤放在涼亭邊上的圍欄上,又好像非常倦乏似的輕輕靠在帝江身後的木柱上,悠悠長長地呼出口氣,輕聲道:“八叔,我都聽見了。”
“哦,好。”帝江悚然一驚,也不知範承宗此話何意,既不敢接茬,更不敢麵對,卻瞪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龍中堂,輕聲喝道:“倒酒啊。”
“噢,是是是。”龍中堂陡然醒悟,急忙起身,拎起酒壺,依次給眾人倒酒,卻聽範承宗異常平靜道:“我怕沒聽清楚,想聽您再說一遍。”
帝江不無尷尬地訕訕一笑,居然轉身回頭,故作鎮靜道:“丫頭,想聽什麼?八叔重新說。”
“真是人心難測。”範承宗慘然一笑,幽幽道:“連您這麼敦厚之人,居然撒謊也不眨眼,不臉紅。”
“呃!”帝江被範承宗嘲諷的無言以對,忽然轉過身來,衝著句芒嗔怪道:“都怪你,六哥。”
句芒愕然一愣,旋即笑出聲來,不滿反問道:“你這家夥,我這半天啥也沒說,啥也沒做,怎麼怪起我來了呢?”
“園中那麼多花花草草,咋沒發現宗兒過來?”帝江不滿道:“你那些孫子們,太不成器了。”
“彆吵了,誰都不怪。”範承宗輕聲勸道:“都怪我腳步輕,來得快。”
說著,範承宗離開柱身,來到桌前,誰也不理,誰也不看,拎起酒壺,斟滿一杯,徑直一飲而儘,又翻轉酒杯,故作得意地衝著眾人緩緩示意,示威似的冷冷笑道:“我先乾為敬,諸位叔伯。”
話音落處,範承宗又拎壺倒酒,可僅僅斟了小半杯,酒壺裡卻沒有酒了。
她微微一怔,回身看向涼亭的柱腳處,淒然笑道:“幸虧還有一壇。”
“宗兒。”龍中堂急忙起身,一把拉住走向酒壇的範承宗,誠懇勸道:“世事無常,誤會難免,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就好,可不要借酒消愁。”
“愁?”範承宗癡癡地看了龍中堂一眼,轉而看向石桌對麵的賈伯,輕笑道:“您方才說的很對,賈伯,生亦何歡,死又何懼。心界眾人,生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憂愁?是不是啊,賈——老——伯——”
她一字一頓地念出“賈老伯”三個字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聲音,可話音落處,她已珠淚滾滾,泣不成聲,卻又迅速抹一把眼淚,轉身跑出亭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