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淩雲誌雖然不願輕易離開,卻也不想和眼前這個脾氣火爆的二姨娘鬨僵。
儘管他對老太太的逐客令非常不滿,卻也隻好低眉順眼地賠笑懇求道“二姨娘,這盜賊不是一般的蟊賊,而是朝廷的欽犯。”
“出去!”
老太太更加驚駭,心想早知這個貌不驚人的臭小子如此窮凶極惡,就該把他交給淩雲誌了。如今他和女兒孤男寡女獨居一室,萬一被淩雲誌看到,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如此一來,老太太哪還有心思再聽淩雲誌解釋?隻想儘快趕走淩雲誌,也好儘快回屋看看如何妥善處置這個欽差要犯,於是不容分說,再次厲聲嗬斥。
淩雲誌自從受封勇郡王以來,除了在皇上和淩一統麵前低眉順眼逆來順受,就算在他親生母親金花夫人麵前也沒有受過這般嗬斥。
如今眼見老太太三番兩次嗬斥於他,不由怒從心起,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大聲說道“二姨娘,您讓孩兒進屋查看一遍,孩兒才會離去。”
龍中堂大吃一驚,惶恐問道“伯母……能攔住嗎?”
“難說。”淩蕊誌這次倒沒有禁止龍中堂說話,輕咬嘴唇,心虛膽怯道“萬一他闖進來,你千萬不要出聲。”
“可是?”龍中堂心想被窩裡藏個大活人,好像被子底下蓋著個大水桶,就算傻子都能看出被窩裡藏著東西,何況淩雲誌這樣的精細人?
“放肆!”
可他正在焦慮,卻聽老太太一聲怒喝,隨即便聽“啪”的一聲脆響和淩雲誌的“啊呀”一聲驚呼。
“糟糕,打起來了。”龍中堂大吃一驚,起身便要下床,卻被淩蕊誌眼疾手快,再次摁住,輕聲喝道“彆動,他不敢還手。”
果然,窗外並沒有傳來打鬥之聲,隻聽淩雲誌憤怒之極甚至又非常委屈地顫聲喝問道“你——你竟敢,打我?”
要知道,淩雲誌從小到大,被淩一統視為掌上明珠,彆說打罵責罰,甚至連句批評的重話都很少說。
彆看淩蕊誌比淩雲誌還小一歲,可每當兩人發生爭吵時,淩一統也總是偏袒淩雲誌,說什麼男孩子生性好動,女孩子應該端莊文靜,不該和男孩子爭吵。
也正是因為淩一統對待兩個孩子截然不同的態度,惹得老太太和淩一統之間矛盾不斷,積怨漸深,並在一次大吵大鬨後賭氣搬到後花園的這所小院居住。
老太太本以為淩一統會念惜往日恩情,前來勸說,卻沒想到淩一統不僅三年多從未來過一次,反而命令王府的所有人不奉命令不得靠近小院。
老太太猜測淩一統知道她喜歡熱鬨的性格,打算用這種放逐冷宮的方式逼她服軟,可老太太又怕這次服軟後,在金花夫人麵前更難立足,隻好咬牙堅持。
如此一來,淩一統想著老太太很快受不了花園孤寂而服軟認輸,老太太盼著淩一統念及往日恩情,前來給她一個走出小院的台階——兩個個性好強之人都盼望對方首先服軟,一來二去便僵持了三年多。
三年多時間,對每天前呼後擁花天酒地的淩一統來說,不過彈指揮手間,而對習慣了熱鬨的老太太來說,卻像被幽禁了三十年似的度日如年。
日積月累中,她不僅對淩一統漸漸絕望,也在心中栽下了幾株怨恨的幼苗。
一株針對淩一統的三姨太金花夫人,她覺得正是金花夫人依仗年輕漂亮和花言巧語,才奪走了淩一統的寵愛。
另一株針對的是金花夫人所生的二公子淩雲誌——她覺得淩一統偏愛金花夫人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自己生的是女兒而金花夫人生的是兒子。
最後一株針對的卻是淩一統,她怨恨淩一統為了金花夫人這麼個零落風塵的青樓女子,居然忘恩負義,拋棄自己對他多年的感情和幫助。
三年多來,她心中的怨恨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漸漸平息,反而隨著時間的增長漸漸長成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占據了她整個心田,時時刻刻提醒她尋找報仇雪恨的機會。
但是,她畢竟隻是姨太太,淩蕊誌也不過是個庶出的丫頭——按照大荒王朝的慣例,姨太太所生的庶子想出人頭地也非常不易,何況庶出的女兒呢?
好在淩蕊誌一直牢記母親的教誨,自強不息,發憤圖強,不僅連名字都感到軟弱而改為勝男,更因淩一統對她們母女的不公而私下改隨母姓,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讓淩一統刮目相看,也好讓老太太母以女貴,揚眉吐氣。
然而,儘管淩蕊誌一直努力習文練武,可在淩一統看來不過是女孩家的打鬨遊戲而已,始終不會像男孩子一樣打拚出一番事業。
而與此相對,淩雲誌母子和老太太母女的遭遇則大不一樣。
淩雲誌的母親金花夫人不僅比老太太年輕許多,而且對淩一統溫柔體貼,百依百順,更深知淩一統的喜好,曲意奉承,一直深得淩一統寵愛。
更讓金花夫人得意的是,淩雲誌的貌相和淩一統非常相像,而淩一統的長子淩宏誌雖然是王妃嫡出,可貌相性格卻一點也不像淩一統,使得淩一統明麵上對淩宏誌關愛有加,但內心深處卻更加喜歡淩雲誌。
老太太雖然獨居小院三年多,但淩蕊誌每日前來請安,把府中內外的大小事務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一一如實稟報,使得老太太對王府動態也算了如指掌,對越來越得勢的淩雲誌母子更加憤恨卻又無可奈何,毫無報複機會。
如今,淩雲誌親自把機會送上門來,老太太哪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若依她原來的脾氣,肯定會把這事兒鬨得越大越好,說不定還能借這場鬨劇轉敗為勝,一舉扳倒淩雲誌母子。
但是,淩蕊誌以死相逼,讓她窩藏龍中堂,不得不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更不敢用女兒的性命和名節當做籌碼,也就不想把這事兒鬨得太大,生怕萬一驚動淩一統親自前來,那可就弄巧成拙,永無翻身之日了。
因此,她權衡再三,決定還是先嚇走淩雲誌,然後解決掉屋裡的麻煩,最後再去找淩一統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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