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實在過於邪門,所以鄧肯到最後還是沒能把那碗魚湯吃下肚。
畢竟,隻要一想到人偶小姐的腦袋曾經在湯鍋裡起伏滾動,他就覺得這頓晚飯的畫風在直朝著咒怨跟死神來了的方向一路狂奔——哪怕愛麗絲真實的畫風其實諧的不行,她把腦袋掉鍋裡這件事也有點過於驚悚了……
人偶小姐顯得有點受傷,她看著被鄧肯放到一旁的食物,兩隻手抓著衣服邊的蕾絲裝飾:“船長您是生氣了麼?”
鄧肯身心俱疲地看了這個人偶一眼:“你要在船上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直接告訴我……”
“啊?我沒有啊……”
“那以後就儘量彆進廚……”鄧肯隨口說著,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愛麗絲那越來越沮喪的表情,最後還是無奈地搖搖頭改了話鋒,“算了,你出發點是好的,其實我很高興,但做飯這事吧……不熟練就會出點意外,今後熟悉了就好了。”
愛麗絲頓時就支棱起來:“那我以後還可以試試?”
鄧肯憋了半天,終於點點頭:“……注意點就行。”
他這也是考慮了一番的:這個詛咒人偶顯然很受不了在失鄉號上混日子的現狀,或許她真的有某種“本性”,讓她必須要在這艘船上做些事情才能安下心來,而她又是一個有思想有人格的獨立個體,鄧肯覺得自己不能永遠用打擊的方式來對待這個人偶。
那麼相比之下,讓愛麗絲去廚房幫忙總好過讓她繼續跟纜繩、錨索和炮彈打架——起碼失鄉號上的鍋碗瓢盆脾氣還相對好點。
他低頭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魚湯,平心而論,這魚湯的味道其實挺正常的,雖然船上調料有限,但火候完全沒有問題,而作為一個連味覺和消化係統都沒有的人偶,愛麗絲可以在僅憑聽來幾句理論知識(而且這理論知識還來自一個同樣不吃人飯的山羊頭)的前提下就做到這種程度,其實已經相當不得了。
倆不吃人飯的家夥湊一塊能鼓搗出一頓人能吃的飯來,還能要求啥呢?鄧肯覺得這人偶以後隻要小心一下,應該還是能勝任廚房裡的工作的——這樣起碼他這個船長以後不用親自做飯了。
“那……船長,要不要我再給您做點彆的?”這時候愛麗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斷了鄧肯的思索,“我還跟山羊頭先生學了烤魚和炸魚片的做法,廚房裡就有……”
“先不了,我不餓,”鄧肯搖搖頭,他這具身體其實對食物的需求並不怎麼旺盛,平常維持一日三餐也隻是為了保持自己作為“人類”的習慣而已,這時候的一碗愛麗絲靚湯已經打消了自己半天的食欲,他便乾脆從桌子旁站起身來,“我要去船艙裡走走。”
“您要去船艙?”愛麗絲愣了一下,緊接著仿佛想起什麼似的,表情略微緊張起來,“那……那您可以去‘下麵’看看麼?”
“下麵?”鄧肯皺了皺眉。
“就是更深的艙室——不讓我去的那些地方,”愛麗絲說道,“我總是聽到那下麵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音,有時候還好像有誰在地板下麵嘀嘀咕咕,您要不去看看……下麵是不是有情況?”
看著人偶小姐臉上略顯緊張的表情,鄧肯這顆心頓時慢慢提了起來。
失鄉號的深層……那是他還不曾探索過的地方!
因為那最深處給他的感覺實在詭異危險,而那時候他還沒有“掌舵”,也沒有掌握靈體之火的力量,所以之前的幾次探索自己都是在通往深層船艙的地方止步——當然,將來他是有進一步探索的計劃的,但如今看來,計劃顯然趕不上變化。
就在這時,山羊頭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啊,聽上去是艙底有些不安分了,船長您要下去看看麼?”
鄧肯還沒開口,就聽到山羊頭已經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起來:“仔細想想您好像確實很長時間沒有檢查那下麵了,艙底有些需要船長的安撫,您知道的,那裡畢竟長期浸泡在無垠海中……您要帶上您的提燈麼?還放在老地方,就在門後……這段時間您一直在上層活動,下層的家夥們可是聒噪得不行,您是不知道它們有多煩,唉,我可是個愛安靜的,聽不得那些在半夜裡吱吱嘎嘎作響的聲音……”
鄧肯默默看了山羊頭一眼,後者頓時安靜下來。
說真的,在聽到山羊頭念叨的某些內容之後,他突然對那詭異的艙底更多了一分抵觸——聽上去,那裡明顯受到了無垠海更深的影響,已經變成了哪怕在失鄉號上都算得上“不對勁”的結構!
但抵觸的想法也隻是在腦海中盤踞了不到一秒鐘。
他遲早要對失鄉號的其他結構做進一步的探索,而且晚去不如早去……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其實越早越好。
失鄉號很大,不隻是長度驚人,其船艙深處也分了許多層,目前鄧肯所了解的區域其實隻有這艘船的上層結構——包括甲板區,甲板下麵的上層船艙和彈藥庫、火炮區,還有再往下一層的倉庫、淡水艙以及一部分船員室,而根據之前幾次的探索,他完全可以想象在這些區域下麵到底還有多麼龐大的結構隱藏在黑暗深處。
那些結構位於水線以下,從深度看,它們完全浸泡在無垠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