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一直很好奇,這個自稱“愛麗絲”的哥特人偶到底有怎樣的特殊和危險之處,以至於那些護送她的水手那般緊張,以至於她在這個危險詭異之物層出不窮的世界上都能占據著異常099的名號。
誠然,一個能夠自行活動、具備理智的人偶本身確實就很邪門,她偶爾抱頭亂跑或者分頭行動的畫麵也著實驚悚,但在鄧肯看來,這點邪門之處還遠遠夠不上“獲得上位編號”的標準,最簡單的對比就是他從妮娜口中得知的一個情報:
異常196-血液,一個被收容封印在普蘭德教堂地下聖堂中的危險異常,其本體是相當於一個成年男性全身血量的鮮血,該異常具備一定思維特征,會自行流動、擴散,會主動嘗試替換附近符合條件的“宿主”體內的血液並占據軀殼出逃,阻止其流動擴散的方法是將其分彆存放在二十二個血罐中並維持冰凍——但如果存放點附近十米範圍內有人流血,封印即刻失效,流血者體內的血液會被異常196替換,宿主本人的理智也會被一並接管。
該異常無視聖徒以下的反製措施,會無條件殺死符合要求的宿主。
作為普蘭德城邦負責管理的最危險的異常之一,異常196-血液的相關情報始終對民眾開放,以確保一旦該異常泄露至城區,當局可以迅速定位並采取措施應對。
鄧肯不知道所謂的“聖徒”是個什麼概念,但聽名字就可以知道這應該對應著某種相當強大的超凡者級彆,或許那位在報紙上出現過的審判官凡娜就是一個聖徒——而像她那樣有可能對抗異常196的聖徒在整個普蘭德城邦能有幾個?
這還僅僅是個異常196,排名一百開外將近兩百的東西——愛麗絲的編號,是異常099。
百位以內。
雖然按照妮娜的說法,異常與異象的編號存在些許不確定性,不同的異常、異象之間也並非總能做出明顯的強弱對比,但總體上,排名靠前的異常與異象通常都會有更高的危險性,或更詭異難以控製的“特征”,要麼,就是曾造成過驚人的破壞或促成過特殊的曆史事件,以曆史留名的方式牢牢占據著獨有的上位編號。
無論如何,百位以內的編號都意味著對文明世界而言極端棘手的詭異特性與危險程度,要麼就是在曆史上整出過什麼驚人的大活兒,可這個名叫愛麗絲的詛咒人偶……
鄧肯回頭看了正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後的愛麗絲一眼,後者注意到船長的視線,立刻抬起頭來,回以一個人畜無害又有點慫的笑容:“嘿嘿……”
指望這貨自己搞明白自己的危險性是不太可能了——回頭還是得從普蘭德城邦的曆史檔案裡找找門道。
但一個在下城區混日子的古董店長要以什麼辦法去接觸到這種“機密情報”呢?那個邪教徒羅恩留下的“古董行業人脈”顯然不可能,那家店裡大部分玩意兒的曆史不超過上周……
鄧肯靜靜思索著,同時腳步也沒停下來,幽綠的靈體之火在他手中的提燈內靜靜燃燒,漸漸向著船艙的更深處彌漫,而那些由於艙底詭異環境呈現出“反相”狀態的環境光與提燈的光芒混合在一起,呈現出的是詭異到甚至令人有些眩暈的、迷幻錯亂的光影狀態。
對外人看來,這一幕恐怕是極其詭譎、陰森可怕的畫麵。
然而鄧肯的心卻感覺到隱隱的平靜,他的力量浸潤在提燈的光芒中,如涓涓水流般一點點滲透在這封閉了不知多少年的船艙深處,這片之前對他而言完全未知的艙底結構正在他的腦海中一點點清晰起來,並傳來了微妙的“觸感”——
失鄉號上最後一片不受船長掌控的區域在重回正軌,鄧肯能愈發清晰地感覺到,隨著自己的探索,他身邊船艙裡各種事物所呈現出的隱隱“躁動”正在逐漸平複。
確實如山羊頭說的一樣,失鄉號的艙底因為長期浸泡在無垠海中而有些許“異動”,但隻要船長親自下來安撫,船上的秩序就會漸漸平複。
“你果然很怕海底,哪怕僅僅是來到位於海平麵下的船艙裡也會怕成這樣,”鄧肯突然對跟著自己的愛麗絲說道,“那為什麼還非要跟來?”
“我……我當時沒想到這麼多啊!”愛麗絲強行鎮定著,“我想的是再怎麼走,那也是在船上……我哪有‘水線以下的船艙’這個概念啊!我隻是個人偶!”
“你連個消化道都沒有你還研究做飯呢——彆拿人偶當借口,”鄧肯隨口說道,“你以後需要好好補一補船上的知識了。”
愛麗絲沮喪地哦了一聲,鄧肯則略作沉默之後又好奇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害怕深海?或者說……你為什麼這麼怕‘泡在海中’這件事?我知道深海很危險,許多人都怕深海,這個理由你是說過的,但現在看來……你的緊張比我想象的嚴重,已經到了哪怕僅僅是站在位於水線以下的船艙裡,隻要聯想一下外麵的海水就會神經過敏的程度……你彆揪自己衣服上那點花邊了,現在失鄉號上可沒有給你替換的衣服,壞了自己縫。”
“哦,”愛麗絲趕緊把手放鬆了一點,但緊接著又不自覺地拽起扣子來,“我……我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啊,我就是怕,怕還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