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瑞安站在海霧號高聳的艦橋上,目光透過寬闊的窗口,注視著遠方的茫茫大海。
那曾經是匕首島的方向——現在那裡已經隻剩下一片寬闊的海麵,以及幾艘仍然在徒勞地搜查線索的偵查艇。
匕首島消失了這麼長時間,然而不管是寒霜人還是海霧艦隊,都沒能在這片海域發現任何東西。
大海盜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艦橋,隨後走進自己的船長室中——在船長室的書桌上,正擺放著一麵古香古色的橢圓形鏡子,這鏡子與海霧號整體的先進風格顯得格格不入。
提瑞安來到這麵鏡子前,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倒影,顯得有點猶豫。
不過很快,他便把這點猶豫拋到一旁,伸手從抽屜裡取出了用於舉行儀式的雕花燭台,並將其放在鏡子前麵。
「海霧號呼叫失鄉號······」提瑞安輕聲咕噥著,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些被無垠海上的異象蠱惑而陷入瘋狂的海員,在癲狂的最後時刻獻上祭品,要呼喚黑暗深處的恐怖力量——而事實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他要呼喚的,還真是這片海域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力量。。
隻不過那力量恰好是他的父親罷了。
燭台自發點燃了,明亮的火焰在蠟燭上方跳躍著,光影倒映在鏡子中,提瑞安有點緊張地看著那小小的火苗,看到它跳躍了幾下,隨後迅速染上一層幽綠,便知道自己的呼叫順利得到了響應。
橢圓鏡麵迅速染上一層火焰,鏡子中心則變得漆黑如墨,提瑞安自己的身影在鏡子中消失了,片刻之後,另一個身影則從中浮現出來——那正是留在失鄉號上的鄧肯本體。
鄧肯手中正拿著一塊麵包,他抬起頭,看了鏡子這邊一眼:「我正準備吃午飯——你吃了嗎?」
「額······還沒有。」提瑞安愣了一下,有些不太適應地回答道——不知為何,父親在尋回人性之後似乎有一些悄然的改變,他的問候方式顯得如此與眾不同,好消息是這種問候方式其實十分親切友好,可提瑞安已經太久沒有和父親如此自然地交談,他仍感覺分外彆扭。
「你應該準時吃午飯,這對身體有好處,」鄧肯隨口說著,「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已經搜索了匕首島周邊的整片海域,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提瑞安
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寒霜人還在堅持搜索,但我認為他們也會徒勞無功。」
「深海吞掉了那座島,問題的根源在水下,海麵上的搜索沒有意義——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沒有合適的潛水設備,」鄧肯搖了搖頭,「另外,城裡現在也緊張起來了,教會方麵很快就會把搜查範圍擴大到第二水路-你放心,我已經給你的線人們送去了警告。」
提瑞安在聽到教會要搜索第二水路的時候下意識地緊張了一下,但聽到鄧肯後半句話便鬆了口氣,緊接著他皺起眉:「他們懷疑城內的異端巢穴藏在第二水路?」
「畢竟除此之外的整座城邦都已經被他們翻過一遍了,」鄧肯抬起眼皮,「除了第二水路,他們已無法可想。」
提瑞安皺眉不語,鄧肯見狀問道:「怎麼,你有什麼想法?」
「…·我不認為他們能在第二水路找到線索,」提瑞安慢慢搖了搖頭「雖然我的線人並沒有控製整個第二水路,但至少他們很熟悉那下麵的情況,並掌控了幾個關鍵節點,如果真有一大批湮滅教徒藏在那下麵,並且在下麵舉行大型儀式的話……我應該收到風聲才對。」
「或許他們藏的真的很好,也或許他們舉行的儀式已經扭曲了所有察覺到動靜的線人的認知——要麼沒有發現,要麼發現了就會被汙染,這導致你收不到正確情報。」
提瑞安慢
慢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個解釋,畢竟您已經確認了城邦內存在認知汙染的現象。」
「我也會關注第二水路的,」鏡子中的鄧肯說道,「我也很好奇,那些湮滅教徒到底藏在了什麼地方——如果這個過程中發現你的人遇上麻煩,我儘量相助。」
「非常感謝。」提瑞安立刻低頭說道。
就在這時,一陣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船長室內的交談。
「有人來找你了,」鏡子中的鄧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去忙自己的吧。」
「好的,父親。」
鏡子中的身影消退了,火焰鏡麵邊緣的火焰散去,鏡子前方的燭台也漸漸恢複原狀。
提瑞安輕輕舒了口氣,感覺壓力在心中漸漸褪去,隨後皺了皺眉,起身去打開房門:「怎麼回事?」
「一艘寒霜來的快船,」一名腦袋上開了個洞的不死人水手站在門外,一
邊行禮一邊說道,「他們打著‘非武力行動,和‘請求聯絡,的旗幟和燈光信號,一邊靠了過來,好像是一群……使者。」
「使者?」提瑞安詫異地怔了一下,但很快,他臉上便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這倒是有點意思·……他們還真坐不住了。」
「開炮嗎?」水手頗為期待地看著自己的船長。
「開個屁——讓他們過來,」提瑞安瞪了水手一眼,緊接著又補充道,「隻允許三人登船,如果不能接受,哪來的回哪去。」
懸掛著寒霜城邦旗幟的機械快船上,一名穿著得體擦了又擦,一邊抬起頭望著那正在視野中不斷放大的鋼鐵戰艦。
海霧號越來越近了,它那高昂的艦首就如一座漂浮在冰海上的山峰,帶來的壓迫感愈發強烈,而在周圍的海麵上,細碎的浮冰就仿佛某種活物一樣在海水中漂浮、遊弋,甚至繞著機械快船的船殼有意識旋轉,並不斷撞擊著水線附近的船體。
碎冰主動撞擊船殼的碎裂聲聽上去令人心煩意亂,神經緊繃。。
機要秘書忍不住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在寒霜城邦口耳相傳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圍繞著外海上的詛咒、霧中的大海盜、睡夢中被凍成冰雕的水手以及一頓一個小朋友展開。
「我們已經夠近了,」機要秘書將金絲邊眼鏡戴好,輕輕吸了口氣,對身旁的隨行軍官說道,「就在這個距離停下吧一—再往前,那艘戰艦該開炮了。」
「最低速,左轉舵!」隨行軍官轉過頭,對傳訊水手高聲吩咐道。
機械快船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來,並微微調整著船頭朝向,讓自己一點點和那艘龐大的鋼鐵戰艦平行。
與此同時,那名隨行軍官又關注著海霧號上的動靜。
他看到那艘戰艦上突然出現了閃爍的燈光,接著又有一名水兵出現在船舷,朝機械快船這邊揮舞著旗幟。
「他們發信號了,」機要秘書趕緊開口詢問,「是什麼意思?」
「海霧號接受了我們的請求……謝天謝地,這次是活人能看懂的信號,」隨行軍官明顯鬆了口氣,緊接著,他便看到那艘戰艦側麵又放下來一艘小船,「而且他們把轉運人員的小船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