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晴朗的好天氣似乎根本沒有持續多久,又一場降雪便造訪了寒霜,從早上開始,陰沉沉的雲就好像鉛塊一樣積壓在城邦上空,無序的冷風一刻不停地吹過街道,而在時間臨近中午的時候,雪花便開始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從上城區到下城區,從每一座高塔到每一處陋巷,整座城邦都被籠罩在朦朧的、紛紛揚揚的雪花中。
突如其來的降雪讓街道上顯得安靜了不少。
蒸汽車刹停的響聲打破了雪中街道上的寧靜,一輛深灰色的車子停在了市政廳的大門口,車門打開,一襲黑衣的阿加莎從車上下來,走向麵前那座高大莊嚴的、以淺灰色為主色調的大型建築。
她抬起頭,看著市政廳高聳的主樓——這座從王權時代傳承下來的古典建築物仍然保有著上個時代的威嚴氣度,其高聳的立柱、拱門與連續起伏的屋頂結構不管什麼時候看上去都氣勢十足,儘管它的名字從「凜冬王庭」變成了如今的「市政廳」,但它在城邦中的地位從來都沒變過。
它仍然象征著城邦中的「威權雙極」之一,與遙遙相對的寂靜大聖堂共同庇護著這座沸金之城——建築是用石頭堆砌起來的曆史書,建築中流轉更迭的權力和人物隻不過是書頁中一行又一行的文字記述,女王時代也好,如今的執政官製度也罷,都最終免不了變成曆史書中一段被翻過去的記錄……
阿加莎突然皺了皺眉頭,抬起手輕輕捏著額角。
她知道,自己又走神了,還像個多愁善感的詩人一樣冒出了許多的感慨一一自己這兩天總是如此,不知為何便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一些事情,要麼就是沒來由的心神不寧。
這可不是好現象,作為城邦的守門人,自己的心智狀態必須維持高度受控,「走神」是要儘可能避免的情況。
腳步聲從大門方向傳來,打斷了阿加莎的心理活動,她抬起頭,看到一名穿著深藍色外套的高級秘書已經向自己走來。
「阿加莎女士,」擔任執政官助理的年輕男子來到阿加莎麵前,恭敬地低頭致敬,「執政官已得知您的來訪,他在圓頂辦公室等您。」
「省去客套也好,」阿加莎點點頭,「帶路吧。」
市政廳最上層,一間有著圓形拱頂的大型辦公室內,寒霜城邦的現任執政官溫斯頓正坐在寬大的弧形辦公桌後。
他是一個身材略有些發福的高大男人,穿著氣派的、帶有勳章與綬帶裝飾的亮藍色外套,或許是管理一座衰退中的城邦過於消耗精力,他的頭發已經稀疏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以至於不得不戴了一頂卷曲的假發來遮擋頭皮——當阿加莎進入圓頂辦公室的時候,這位執政官先生正在擺弄著一個放在辦公桌上的精致黃銅機械。
那個結構複雜的機械裝置看上去像是某種微縮模型,其緊密齧合的齒輪和連杆結構如藝術品般精妙,並在執政官溫斯頓的擺弄下時不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沒想到您在如此繁忙的政務之餘竟還有時間擺弄機器模型,」阿加莎的聲音從辦公桌前傳來,「我以為最近城邦裡的情況已經足夠讓您忙得不可開交了。」
「這可不是什麼機器模型,這是下一代的礦車牽引機構——能節約百分之三十的動力,而且比上一代更加可靠耐用,」執政官溫斯頓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道,「城邦的麻煩事一件接一件,但我們總不能因此就不生活和發展了。」
阿加莎不置可否。
執政官溫斯頓先生醉心於機械和工程技術,他擔任執政官十二年,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對工程設計所和機械製造廠的支持、推動上,這位執政官先生有野心勃勃的想法,他似乎希望通過技術上的突破來解決城邦目前的困境——包括對老舊設施的升級改造和謀求新的經濟動力,
但怎麼說呢……
隻能說想法很好,信心很足,努力頗多——可現實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