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以瘋狂為末路——追隨幽邃聖主的湮滅異端們,以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式擁抱了他們的死亡。
在儀式遭到完全破壞的情況下,現場殘存下來的湮滅教徒們選擇了集體獻祭,以強行完成鏡像之城的反相。
哪怕是以勞倫斯半輩子在海上見多識廣的經驗,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如此癲狂的景象——
數以百計的湮滅教徒在狂喜中撲向那一池翻湧的泥漿,他們在泥漿中融化,崩解,卻又欣喜若狂,與他們共生的幽邃惡魔在嘶吼中紛紛斷開鎖鏈,在“水池”周圍猛烈自爆,汙濁的煙塵和腐化氣息甚至阻遏了女王衛隊的進攻,一株巨大的荊棘樹冠則從泥漿之池中心隆起,隨著邪教徒的瘋狂獻祭,其規模迅速增長,眨眼間便覆蓋了整個大廳。
“我已領悟!”
那樹冠中傳來狂亂的吼叫,吼叫聲中仿佛疊加著千百個聲音。
“我們已領悟!”
無數投身入泥漿的邪教徒也在高呼,他們的聲音震動著第二水路。
“我將執行!”“我們將執行!”
“實現造物主的藍圖!”“實現造物主的藍圖!”
轟!
熊熊火焰在大廳中升騰蔓延,幾乎瞬間便將那荊棘樹冠吞噬其中,勞倫斯隻來得及抬頭看去,便看到那樹冠已經在幽靈烈焰中迅速解體、崩落,變成洋洋灑灑的灰黑色塵埃飄落下來,連帶著大廳中心那一池黑色泥漿也被火焰點燃,在靈火升騰中,泥漿的湧動迅速減緩,並漸漸化作枯竭的焦土。
最後一批投向泥漿之池的教徒直接在那火焰中化成了灰燼。
然而第二水路的震動仍未止息,回蕩在下水道裡的呼嘯聲也仍舊盤旋,那些瘋狂教徒獻祭之時狂亂的呼喊就如幽靈般在這地下空間中回蕩著,令人不寒而栗。
勞倫斯錯愕而茫然地抬頭環視四周,他仍有些搞不清狀況,下意識開口:“趕上了嗎?儀式沒完成吧……”
“邪教徒好像都死光了……那棵‘樹’也燒掉了……”異常077緊張兮兮地說道,不安地看著這個地方,“但我怎麼覺得……”
“還沒有。”
一個夾雜著火焰爆裂聲的嗓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打斷了勞倫斯和“水手”之間的交流。
勞倫斯立刻抬頭看向那邊。
阿加莎也正將視線轉向這群來幫忙的“陌生人”。
她仍然站在那裡,保持著被火焰焚燒的姿態,和剛剛進入這座鏡像之城時比起來,整個人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一襲黑衣變成了破爛的外袍,如苦修士的破布般披在身上,身體則仿佛一具支離破碎的人偶,隨處可見觸目驚心的傷痕甚至裂口,她的血液早就流儘,那些傷口中此刻隻能看到綠火如水般流淌,她的雙眼則已被篡火者的火焰焚毀,隻餘空洞。
然而在那化作空洞的眼眶中,有兩團最明亮的烈焰在跳動——她失去了血肉之軀的雙眼,卻獲得了另一重超乎想象的視角。
她能看到,大廳中的能量仍然在流動,甚至能看到這整座鏡像之城的能量在流動,她能看到有某種極其龐大的結構貫穿了整座城市,並仍然在托舉著這座城市不斷“上浮”,向著現實世界靠攏。
阿加莎向前踏出一步——靈體火焰在她腳下擴散,炙烤著地板吱吱作響,她伸出手,握住了一道從泥漿之池中蔓延出來的荊棘,微微用力。
那段“荊棘”已經被靈體烈焰烤乾,被她輕而易舉地捏成了碎片,然而在散落的碎片中,卻有星星點點的微光仍在流動。
“鏡像還在上浮……”她仿佛自言自語般,又好像正在跟誰彙報,“這裡的異端已經全滅了,但他們留下的東西還在運作……這座鏡像之城是活的,它在自行前往現實……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停下它。”
勞倫斯走了過去,好奇地看著阿加莎:“你在跟誰說……”
這話剛說到一半,一陣劇烈的晃動和從頭頂傳來的轟鳴便打斷了他,他和水手們驚慌地抬頭看去,一幕此生難忘的景象便映入所有人眼中——
大廳在巨震,而大廳上方不知多厚的岩石、水泥、鋼鐵與泥土竟突然呈現出了透明的質感,在那驟然變透明的地層中,他清晰地看到了頭頂上一層又一層的結構!
排水道,動力管道,蒸汽輸送係統,地鐵,還有更上麵的山體,街道,建築物,教堂……整個寒霜城邦!
他看到了寒霜,隔著厚厚的地層,看到了現實世界中的寒霜,他看到那座城正被濃霧籠罩,數不清的怪物仍然在霧中襲擊著城市中的一切,城邦衛隊和守衛者部隊正在絕望地和怪物對抗,黑暗在城市中蔓延,恐懼在每一處角落醞釀……
鮮血,硝煙,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