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肯眼中,龐雜混亂的黑暗陰影已經重新“坍塌”為那位英姿颯爽的女冒險家,在鏡子深處,那層層疊加的剪影已不再無序震顫。
鄧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許久都沒有說話。
鏡子裡的瑪莎則在重新凝聚之後先是靜止了一段時間——就仿佛影片正式開始之前的卡頓一樣,過了兩三秒鐘,活人般靈動的神采才回到她臉上,她有些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接著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您做了什麼”
鄧肯暫時結束了沉思,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歡迎而已。”
隨後他頓了頓,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後便開口道:“如果你今後永遠是“瑪莎”,你還打算告訴勞倫斯真相嗎”
“他或許早已知道,”瑪莎猶豫了一下,慢慢開口說道,“我曾旁敲側擊地跟他說過一些事情,我告訴他,我是以瑪莎為主體,又從他的記憶中拚湊出的人格,而以勞倫斯的敏銳以及在超凡領域的經驗,再加上我曾吐露過許多超出必要的情報,他應該不難推斷出“瑪莎”既然可以容納一份記憶,那就可以容納無數份,畢竟
女冒險家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有些複雜的笑容:“畢竟,在那座鏡像之城的時候,我看起來知道的太多了。”
“他有什麼反應”
“他不在意”瑪莎搖了搖頭,“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永遠不在意。”鄧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隨後突然笑了起來。
“你會在意這些,看樣子我確實不用擔心了,”他語氣輕鬆地說道,“那就把這些放到一邊吧,女士,在這片廣袤的大海上,黑暗與詭異的東西數不勝數,因此任何一點溫暖都愈加值得珍惜——這一點,勞倫斯十分明白。”
鏡子中,女冒險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鏡子外的鄧肯則在略作停頓之後繼續說道:“關於寒霜下方的深海,你還知道什麼”
“深海”瑪莎皺了皺眉,她立刻收斂起思緒,一邊整理著自己龐大的記憶一邊慢慢開口,“我確實有一些關於深海的“記憶',但大多是黑暗模糊的,中間夾雜著不斷下沉的恐懼以及在冰冷窒息中產生的荒誕幻覺,這些東西大概沒辦法當做切實的參考,不過.”
鄧肯揚了揚眉毛:“不過”
鏡子中的瑪莎想了想,張開雙手。
她的身影驟然在鏡中消散,如刹那間暈染開的墨痕黑色的紋路在鏡麵中飛快擴散,緊接著,那片黑暗中浮現出了影影綽綽的東西。
一片龐大的陰影,仿佛漂浮在無儘的虛無間,如孤島,如邊緣不規則的團塊,陰影周圍又可看到無數的細碎之物,就像是從那不規則團塊表麵崩裂出去的“碎屑”,在環繞著孤島漂浮運轉。
而在那漂浮的“孤島”中心,則可看到某種如支柱般的巨大事物,在黑暗中向上、向下無限延伸,仿佛貫穿那陰影,隨後又貫穿整片虛無。
瑪莎的聲音從鏡子深處傳來:
“我遍曆所有指向深海的回憶,無數被吞噬的靈智在下沉過程中所經曆的巨大恐懼疊加為這一幕,我不知道該怎麼解讀這場麵——它看上去像是深海中的一個大型漂浮物體,被一根巨大的“支柱”從中貫穿,但因為缺乏參考,我不知道那物體有多大,也不知道那支柱有多大。”
鄧肯長久注視著那鏡子中呈現出的一幕,久久不發一言。
而他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無數與潛淵計劃有關的情報——一去不返的潛水器,發瘋的深潛先遣隊,關於海淵之下的瘋癲描繪,以及沸金礦井深處的巨大空洞,還有那根跨越了虛實界限,深深刺入寒霜城邦的古神觸腕。
深海中果然有著一個實體。
鏡子中的幻象消散了,瑪莎的身影再度出現於鄧肯麵前:“我所知的就隻有這些了,我保管的記憶雖多,能在相對清醒的情況下指向深海的卻沒多少,您..”
“沒關係,女士,”鄧肯輕聲開口,打斷了女冒險家的話,“我會親自去看看的
甲板上,愛麗絲已經和乾屍“水手”找到了第二隻小蟲,兩個“人”繼續在那戳來戳去。
但這樣的遊戲顯然還是不如跟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打架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