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莫裡斯從某段古老的精靈敘事詩中記錄下來的這些詞句,鄧肯漸漸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由於曆史久遠且跨越了城邦時代之前的黑暗時期,這些句子經過了古代語言的轉譯和後世學者的修複、補充,可能並沒有百分之百地還原記錄原貌,但我相信它們仍頗具意義,”莫裡斯又說道,“對我們了解創世之夢以及現在的‘無名者之夢’現象應該很有幫助。”
鄧肯摸著下巴,一邊思索一邊說道:“薩斯洛卡在夢境中創造萬物,卻不知夢境為何物……你覺得這句話應該怎麼理解”
莫裡斯想了想:“按我的理解,這可能指的是神明觀察世界的視角與凡人之間的不同,或者說在精靈的創世神話中,薩斯洛卡這位‘最初的入夢者’的某種特殊性——對於一個在夢境中徘徊的神明而言,或許夢和現實之間的界限並無意義對祂而言,可能現實世界也隻不過是一個隨時可以修改的夢境,而夢境也隨時可以用來替換現實,因此祂才‘不知夢為何物’……”
“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鄧肯慢慢點了點頭,“那麼後麵的句子呢”
“關於後麵的兩句,精靈中的學者其實也是有解讀的,”莫裡斯回答道,“他們認為,這兩句指的是大魔神薩斯洛卡有一日了解到了自己創造的‘精靈’對夢境世界的不同認知,因而第一次疑惑於現實與夢境之間的邊界,這可能是一次‘危機’,在這次危機中,薩斯洛卡幾乎‘醒來’,而在這種不穩定的狀態下,他創造出了精靈中的‘無夢者’。”
“無夢者……”鄧肯微微點頭,“我記得精靈將這視為一種先天缺陷。”
“是的,這正與傳說印證——無夢者誕生在薩斯洛卡狀態不穩定的時刻,他們是造物主‘恍惚’的結果,因而他們是有缺陷的,終生無法進入‘夢中樂土’,不過……”
莫裡斯說到這頓了頓,略作回憶之後又繼續說道:“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在極少數的傳說中,也有說法認為薩斯洛卡便是‘無夢者’的保護神——但這種解讀在精靈社會中認可度很低,現代還好一些,在古老的年代裡,這基本上是一種離經叛道的說法了。”
“薩斯洛卡是無夢者的保護神……”一旁的凡娜嘀咕起來,“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當初受到社會歧視和壓迫的無夢者群體抱團取暖時提出的——或許最初隻是為了給自己的群體尋找一個精神支撐。”
“確實如此,”莫裡斯點了點頭,“這種說法最初出現在黑暗時代,流傳於精靈城邦控製下的某些‘流放島嶼’上——那時候的精靈認為‘無夢者’是受詛咒之人,後者的先天缺陷會導致夢境世界中出現‘大空洞’,從而招來噩夢與吞噬人心的陰影,便將有缺陷的同胞流放到文明世界邊緣的孤島上……
“在那些遠離核心文明的聚居地,出現了有關‘薩斯洛卡是無夢者的保護神’的最初說法,流放者們以此作為支撐,來度過艱難的漫漫長夜。
“而後,隨著時代發展以及四神信仰的影響力逐漸擴大,以及流放地本身的逐漸崛起,這種流放行為漸漸被廢止了,而在流放地誕生的‘特殊文化’也隨之回流到精靈的主流社會,但很顯然,儘管主流社會能夠接納曾被流放的同胞,卻不能接納他們那些‘離經叛道’的文化……”
鄧肯默不作聲地聽著,腦海中不禁將這些情報與最近發生在輕風港的異常事件以及蛛絲馬跡的線索串聯著——信息在頭腦中重組,隱隱約約的,他覺得自己似乎就要觸碰到那最關鍵的一條邏輯鏈條了。
但他還缺乏一些更有效的參考,一些更有用的情報……
思索中,一道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在他的感知中。
門廳方向傳來了仆役開門並問候的聲音,隨後是腳步傳來,片刻之後,露克蕾西婭的身影出現在客廳裡。
發條人偶露妮則跟在露克蕾西婭身後——這位女仆打扮的發條人偶懷裡還抱著個特彆大號、畫風詭異又驚悚的布質兔子玩偶。
下一秒,那畫風詭異驚悚的兔子玩偶便突然動彈了一下,緊接著便飛快地從露妮懷裡跳到地上,一邊蹦跳著一邊發出尖細的聲音:“終於到啦終於到啦!拉比終於進城啦!拉比今天要大鬨一……”
鄧肯默默地看著這個兔子玩偶,客廳中其他的視線也紛紛落在那詭異兔子身上。
前一秒還在客廳裡連蹦帶跳宣布要大鬨一番的詭異玩偶瞬間靜止下來,它慢慢抬起頭,紐扣釘製的眼睛確認了一下客廳裡的情況,過了兩三秒,它終於哆嗦了一下,然後慢慢走到距離鄧肯最遠的一處牆角,“噗嘰”一聲坐了下來,開始假裝自己是個真正的布娃娃。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坐在鄧肯對麵的妮娜和雪莉甚至都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
兩秒鐘後,露克蕾西婭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客廳中的安靜:“不必在意,它有時候不是很老實,所以我很少帶它進城。”
隨後她又轉向鄧肯,帶著一絲微笑點了點頭:“但您在這裡,拉比應該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乖巧。”
人偶露妮也走上前來,在鄧肯麵前彎腰鞠躬:“日安,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