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同為邪教團體,太陽教派和湮滅教派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特點,這也導致了在麵對這些邪教徒的行動時,鄧肯必須考慮到他們“特性”。
湮滅教徒的本質,是通過和惡魔契約而獲得力量、改造自身的“人類”,儘管這些黑暗教徒明確信仰幽邃聖主,但他們的“神明”其實並不會回應這層關係,因此除了褻瀆的超凡之力,湮滅教徒整體上仍然是個凡人群體,他們的行動和限製也會基於“人類”這個身份——不管他們自己把聖主的名字喊得再響亮,這群瘋子其實跟古神也沒多大關係。
如果將他們的教派分成“塔式結構”,那麼從最底層毫無力量的普通信眾,到能夠召喚惡魔的神官階級,再到最上層那些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人模樣的所謂“聖徒”,他們每一層都在努力往更上層的所謂“真理”攀爬——可位於塔頂的“幽邃聖主”並不想搭理他們。
太陽教派卻不是這樣——太陽教派的“結構傳遞”是自上而下的。
位於頂端的是那個垂死的“黑太陽”,這位狀態不佳的古神在瀕死沉睡的狀態下滋生出了名為“子嗣”的強大後裔,這些“子嗣”又密切關注並庇護著被稱作“遺民”的人形怪物,也就是那些太陽殘渣,再往下,才是那些數量龐大、神誌不清的太陽信徒,而這些凡人信徒並非自發崇拜了黑太陽,而是黑太陽的力量泄露至現實維度,導致了一部分人類精神畸變,才憑空轉化為信徒。
因此從某種角度看,整個“太陽教派”都可以被視作是一個古神的“贅生物”,是黑太陽力量、血肉的分支結構。
在麵對湮滅教派時,要把他們當成人類來思考,在麵對太陽教派時,卻應該首先把“它”當成是一個混沌的古神——每一個子嗣,每一個殘渣,都是古神那些在沉睡中無意識抽動、痙攣著的觸腕。
這些觸腕潛入無名者之夢,某種源自更上層的“本能”在驅使它們去竊取無名者之夢中的“太陽”,考慮到它們的上層本質,這些家夥進入無名者之夢的方法可能比那些湮滅教徒更簡單粗暴……也更危險。
鄧肯輕輕呼了口氣,暫且將那些紛繁的思緒放在一邊。
“在這次無名者之夢結束後,讓拉比儘快確認那艘船到底在什麼地方,”他在心底對露克蕾西婭說道,“越快越好——前提是小心彆驚動了那個‘聖徒’。”
露克蕾西婭的聲音遲疑了幾秒鐘才傳來:“您是在……擔心那些被作為祭品的精靈?”
“從入夢儀式看,他們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那些邪教徒或許還會舉行彆的什麼儀式,那艘船上也可能不隻有那麼兩個精靈,”鄧肯語氣嚴肅,“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我對他們手中的那個‘山羊頭’十分在意——山羊頭的本質或許真的是‘古神碎片’,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碎片就決不能繼續留在一群邪教徒手裡,誰知道他們接下來還會搞出什麼作死的新操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鄧肯話音剛落便感覺到從露克蕾西婭的“印記”中傳來了一股微弱的……情緒變化,那位女巫的心情似乎莫名的好了起來?
“明白,我會好好跟拉比計劃這件事情,”露克蕾西婭的聲音響起,“幾天內,我會找到那艘船。”
“嗯。”
鄧肯在心底回應了一聲,隨後他呼了口氣,轉頭看向海圖桌。
那個漆黑的山羊頭木雕正平靜地注視著這邊——儘管此刻看起來一動不動,但它已經在剛才轉動過一次角度。
它已醒來,隻是並未開口。
鄧肯走向海圖桌,目光掃過桌麵。
那片鬱鬱蔥蔥的神秘森林投影在海圖上,已經取代了之前的海洋標記與航線,代表失鄉號的艦船虛影正緩緩在林海上空移動著。
桌子邊緣的山羊頭跟隨著鄧肯的腳步,緩緩移動著視線。
過了不知多久,這沉默寡言的山羊頭(說實話鄧肯覺得這詞放在山羊頭身上都有點違和)終於打破了沉默:“你又來了,朋友……你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變化?”鄧肯揚了揚眉毛,“什麼樣的變化?”
“我說不上來,但現在的你,似乎比之前要……令我感覺安全,”山羊頭慢慢說著,“在之前,伱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會令我困惑和緊張,我無法理解你的存在,但現在,雖然我仍不知道你是誰,但那種困惑和緊張感已經沒有了。”
鄧肯靜靜地注視著山羊頭的眼睛。
他知道,是自己這次的“辦法”生效了。
他在夜晚九點之前,通過鏡子進入了失鄉號的倒影,就像阿加莎做的那樣——而當九點之後,轉化發生,他便直接隨著倒影的變化成為了這艘“夢境之船”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他從一個“闖入者”,變成了這個夢境中的“自己人”。
多次嘗試終得成果,鄧肯找到了真正“進入這裡”的辦法,現在他在這裡的行動終於可以放開手腳了——無論是探索這艘船還是執掌船舵,或者駕駛著這艘船向那片黑暗迷霧展開探索,都不會再驚醒席蘭蒂斯,也不會再驚醒山羊頭。
“大概是因為我們終於熟悉了吧,”鄧肯笑了起來,他當然不能對一個沉睡在夢境中的心智實體揭示這個夢境的存在,便換了個說法,“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