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被點燃了,在轉瞬間化作盛大的火焰,連同那些四處逸散的孢子一起化作了灰燼,隨後火焰又迅速熄滅,而直到此時,大廳中聚集的教徒們才終於鬆了口氣。
剛才那怪異驚悚的一幕以及那些明顯看上去就是要向外蔓延、感染的孢子讓每一個有理智的人都能感覺到巨大的危險。
然而在普通教眾們略微放鬆的同時,高台上傳來的陰鬱威壓卻絲毫沒有消減――聖徒輕輕哢噠哢噠地撞擊著自己的骸骨“冠冕”,一根根眼柄仍舊在不安地掃視著大廳內外,他知道,籠罩這艘船的陰霾還在,自己消滅的隻是那道陰霾在許多天前便滲透進來的一縷影子,而現在這縷影子的本體早已完成了入侵……自己的動作慢了。
“彆放鬆太早,不速之客已經來到船上,”他的聲音傳入每一個人心底,“現在開始,全船進入異教徒入侵狀態……倫蒂姆,帶人去搜索全船,找到入侵者――如果有拒絕搜查或者舉止可疑的人,格殺勿論。
“格莫羅,你帶人去機械艙,接管蒸汽核心和樞紐閥門,入侵者可能會嘗試奪取整艘船的核心……你帶上硝化甘油。
“珀爾莎,你帶上的追隨者去武器庫,把所有的普通教眾武裝起來……讓那些凡人水手也拿上武器。
“巴斯莫頓帶人去控製甲板炮,敵人也可能從海上進攻。”
聖徒突然間下達的一係列命令讓大廳裡剛放鬆了不到幾秒鐘的湮滅教徒們瞬間清醒過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領到命令的神官們迅速帶上了自己的部下,紛紛離開大廳。
大廳中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但仍有許多神官留在集會場內,拱衛著聖徒所在的高台。
迅速思索了一會之後,聖徒又一次抬起自己的眼柄,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名高階神官:“埃裡克,你帶人去處決掉牢籠裡所有的祭品。”
名叫埃裡克的高階神官聞言一愣:“現在”
“我需要鮮血來增強自己的力量――入侵者非同凡響,不是計較價值最大化的時候了,”聖徒淡淡說道,處決命令對他而言顯得就如呼吸一般自然,“祭品回頭可以抓新的,現在先處決掉船上的――把他們的血放乾,浸透牢籠最深處的石板,我要積蓄力量準備一場決戰。”
“是,聖徒閣下。”
名叫埃裡克的高階神官立刻低下頭,領受命令之後帶上了自己的幾名追隨者,快步離開集會大廳。
他腳步匆匆地踏上了通往這艘船更深處的走廊,飛快地經過那一閃閃緊閉的房門,走過一道道連接的樓梯,走向更深、更安靜的船艙。
稀薄而微涼的煙霧不知何時從什麼地方滲進了船艙裡,讓走廊中看上去竟有點模模糊糊。
“大神官,”一名追隨者突然有點不安地打破了沉默,“這些煙霧不太對勁……”
“確實不對勁,船上正常情況下怎麼會有這麼多煙,”埃裡克皺著眉說道,他身後的空氣中漂浮著虛實不定的幻影,漆黑的鎖鏈從他的脊椎骨中延伸出來,一個仿若不定形肉塊般的漆黑生物則漂浮在那鎖鏈的末端,從肉塊表麵張開了許多隻眼睛,仿佛正在謹慎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太安靜了。”
太安靜了,整條走廊中靜悄悄的,附近的房間中也沒有任何響聲,隻能聽到遠方某些機器傳來的隱約聲音――遙遠縹緲,就像在另一個世界。
之前派出來執行各種任務的人呢全船不是正在進行大搜查嗎
稀薄的煙霧從前方飄來,埃裡克突然聳了聳鼻子――在煙霧中,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是火藥。
一些細小的聲音突然從某個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有人在煙霧深處發號施令――
“各就位!列隊,裝填,瞄準――”
那聽上去像是一位軍隊指揮官,正在對士兵們下令。
埃裡克錯愕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共生的“血肉畸變體”惡魔輔助下,他第一時間發現了那個聲音的源頭――一隊仿佛用木頭雕刻出來的、滑稽可笑的玩具士兵正在走廊儘頭的地板上排兵布陣。
那些士兵隻有巴掌大小,身上塗抹著花花綠綠的油漆,穿戴著仿佛是上個時代的火槍兵和炮兵製服,它們在地板上跑來跑去,還有士兵揮舞著小小的旗幟在隊伍中奔走,或者吹著喇叭站在高處,一名指揮官站在一塊不知從哪拖來的積木塊上,高舉著指揮刀在發號施令。
火槍兵正在給如同火柴棒般的“步槍”裝填彈藥。
其他湮滅神官也注意到了那些在地板上聚集起來,像模像樣要發動“進攻”的玩具兵,這一幕顯得過於離奇,以至於他們第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甚至覺得這看上去滑稽可笑。
但這份可笑感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鐘,下一瞬間,所有人心中都猛然警醒――在這充滿奇詭異狀的無垠海上,任何看起來不對勁的東西都意味著危險,哪怕它們看上去是一群滑稽的玩具兵!
埃裡克則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回憶起了跟這些玩具兵有關的傳說,立刻猛然向前撲倒:“臥倒!”
然而他的提醒晚了一步,從煙霧儘頭傳來了指揮官的命令:“放!”
“砰砰砰,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槍聲在走廊中響起,火光撕裂了硝煙,子彈則呼嘯而至,一個個湮滅教徒連各自的共生惡魔都來不及召喚便在亂槍攢射中被打成篩子,接連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