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井旁,便聽到村民們怨聲載道。
“要是按照往年舊例征收糧稅,上繳三成糧食,咱們手裡剩下的隻有一成,彆說熬到明年,就連入冬都熬不到啊!”
“一家那麼多張嘴,這點糧食哪裡夠吃!”
“哎,這世道可叫人怎麼活?”
下崖村的裡正站出來安撫,"大家彆著急,再等一等,備不住過兩日就有減免今年稅收的旨意下來……”
裡正自己說得都頗有些心虛,聽著的人更是不信。
“裡正叔,你就彆讓大家白日做夢了!”
“前幾個月潭州遭了水災,顆粒無收,朝廷不也沒減免潭州的賦稅?咱們這的災,再重還能重的過潭州?”
此話一出,尚存幾分僥幸心思的村民,紛紛歎息不止。
坐在水井旁大榕樹下,佝僂著脊背,搖晃著蒲扇的一位老伯唏噓說道:“倘若先皇在世多好,當年涼州山洪爆發,先皇非但減免了一年的賦稅,還送來了賑災銀兩與糧食,派了官差幫村裡重建屋舍。”
“還派官差幫忙重建屋舍?那可真好。”
老伯接著感慨,“聽聞太子殿下是先皇親手教養長大的,倘若太子繼位,應當能如先皇一般體恤百姓,哎,也不知太子殿下何時才能……”
老伯話說到一半,就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幾個年輕些的村民,警惕地看向不遠處眼生的衛雲嵐幾人。
這等大逆不道之話,可不興當著外人麵說啊!
衛雲嵐明白村民們的心思,隻當自己沒有聽到,將水囊灌滿後,便對裡正和村民們拱手謝道:“多謝諸位讓我們進村,給我們行這個方便。”裡正客氣地寒暄了兩句。
剛被鬆開嘴的老伯,瞥見衛雲嵐幾人眼底青黑,開口道:“你們這是一夜未休息吧?”
“前麵的路通開怕是還要幾日,繞行也得走上老遠,你們若不嫌棄,不妨先在村裡休整一下再接著上路。”
衛雲嵐幾人交換了一下視線,她們今日已經趕了百餘裡路。
羽七倒也罷,衛雲嵐三人那沒怎麼鍛煉過的身板,再繼續在馬背上顛簸下去,確實有些遭受不住。
與其緊趕著上路,倒不如在村裡歇息半日,等到明日天亮再啟程出發。
衛雲嵐她們借住的人家,就是方才連連說起先皇、太子的那位老伯家。
就在裡正家隔壁,院子不小,青石磚壘成的房子足有四大間,比起隔壁裡正家來,也絲毫不差。
送他們過來的下崖村裡正介紹說:“薛阿伯家彆看就他和虎子兩個人,這日子在我們村裡可是數得上的,阿伯的兩個兒子都在西北軍中,大兒子還是個百夫長呢!”
說這話的時候裡正眼底隱含幾分告誡,衛雲嵐明白這是在提醒她們,彆看薛阿伯家人少,就敢打什麼歪心思。
畢竟她們現在都作男子打扮,哪怕看上去有些“文弱”,還是免不了會讓人心有提防。
薛阿伯倒沒裡正那麼多心思,對衛雲嵐幾人很是熱情,裡正走後他便將家中空著的西屋打開,“這是我家二小子以前的屋子,雖然空著,但一直收拾得乾乾淨淨,你們放心住,被褥都在櫥裡,需要的話拿出來用就是。”
說罷又招呼他那孫子虎子過來,對衛雲嵐幾人道:“你們要是需要柴火或者熱水,就跟虎子說,讓這小子領你們去灶間,不用客氣。”
“多謝阿伯。”衛雲嵐幾人拱手道謝。
聽雪在衛雲嵐的示意下,取了一小塊碎銀遞給薛阿伯,薛阿伯卻連連擺手,搖著頭說:“這世道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這銀子你們快收回去!”
衛雲嵐便沒堅持再給,等到明日離開時,留在屋中便是。
西屋裡是一張大炕,睡下衛雲嵐四人綽綽有餘。
鋪好床後,凝霜與聽雪讓虎子領著去了灶間,屋中隻剩下衛雲嵐與羽七兩人。
屋裡安靜下來,衛雲嵐不免想起剛才薛阿伯那番有關先皇與太子的感慨。
其實對於先皇和太子,她都了解不多。
先皇過世時她的年紀還小,隻知那是一位真正的明君,備受朝臣與百姓愛戴。
而太子是先皇一手教養出來的,爹娘每每提及時多有稱讚,私下裡念叨過不止一次,若是當年先皇駕崩時,直接由太子繼位,大雍朝絕不是如今這個樣子。
直至今日,朝堂及百姓當中,還有不少人期盼著太子早日繼位。
可衛雲嵐印象裡,太子也沒比自己多活幾年……
依稀記得,太子殞沒的消息,是在薛玲瓏誕下第二子不久後傳出,薛玲瓏進府兩月便查出身孕,次子與長子僅隔了一歲。
如此算來,此時距太子過世,隻剩三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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