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悲喜不儘相同。
有的人錦衣玉食,卻成日裡感懷春秋無病呻吟,或是在一方之地勾心鬥角,或是在殿堂高宇爾虞我詐;可有的人卻連每日吃一頓飽飯,都是一種奢求。
更有甚的,有的人無悲貪喜,好逸惡勞,體會不得他人疾苦,踐踏他人苦痛,以突顯自己半斤八兩的地位——俗稱揣著雞毛當令箭。
龍七一行趕到采薇所在的村子時,村外正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一個城外村而已,能有什麼矛盾?
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敢貿然上前,躡手躡腳地繞過了衝突,翻身進了村中。
村中如今很是忙亂,一夜之間多了許多嬰孩兒,本就不夠的人手,這下就更加地混亂了。
村中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在被趕出城之前,多半也是體弱多病之人,好在遇到了采薇,在她一番診治調養下,倒也生龍活虎,有些甚至還隨甘校尉習了武。
也正是因為他們都年輕,所以對於照看孩子、婦人月養一事,都不是很懂,頂多也隻是小時候聽老人講過而已。
而且作為普通農戶,許多婦人生產之後,沒過幾日便要下地做活——討生活都來不及了,哪還會有什麼坐滿月之說。
是以如此,村中男人們不知婦人生產後將養的重要性,而大多婦人也是頭一回做母親,本不欲做月子,還是采薇堅持,方才一一應下。
龍七幾個摸到村中,費了好大的勁,方才找到正焦頭爛額的采薇,一番詢問下方才得知村外衝突的緣由。
原來自那日之後,屍妖漸少,世間也算是安分了下來。於是朝廷頒發了狀令,責各地方招撫城外村。
這本是一件好事,但奈何郡令卻是個昏官。
城中郡令的官職是家中捐的,本身其實是個酒囊飯袋,什麼事情都依仗著師爺。
本來這郡令安分守己,官聲倒也還算湊合,可壞就壞在,偏聽信家中子侄,寒了忠心耿耿的師爺的心不說,還鬨出了許多荒唐事。
那子侄也是個不舞之鶴。
當初朝廷的意思,是要等人死了,才能送出城去,偏這郡令貪生怕,生怕災難波及自己。那子侄便出了損照,但凡發現了重病之人,便將他們一一趕出,讓他們自生自滅,還美其名曰:未雨綢繆。
如今活屍銳減,各地得了朝廷的詔令,命地方將村外之人招安,還派遣了官員巡查,這才急壞了郡令:
當今聖上,勤政愛民,治世嚴謹,若是讓朝廷查出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丟官不說,小命怕也會不保。
是以如此,才有了村外龍七幾人所見的那一幕。
帶頭的士官也是郡令家的親戚,其倒還算明事理,也讀過幾年的書。他深知此事是郡令做得不對,但礙於命令,才不得不跑這一趟。不過他卻命令下屬,莫與人衝突,一直按兵不動,隻在村外假意吆喝了兩聲,旨在讓村中之人有所防備。
可此事不知怎的,竟傳到了郡令的耳朵裡,領著那無能的子侄,腆著肚子連滾帶爬地滾了過來,將那士官好一通訓罵,還責令一眾差役強攻村子。
這可急壞了隨行的師爺——本就有錯在先,如此行事,豈非一錯再錯?
可有奸人在一旁煽風點火,師爺又人微言輕,得了郡令一番訓斥不說,又哪能阻止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