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傻子突然打斷了司機師傅的嘮叨,“你把我放下吧。”
“啊?”司機像是沒聽懂,“放下?啥意思?放哪兒?”
“前麵能停車吧?”
“這……倒是可以,”司機猶豫道,“但你要在這裡下的話,可是攔不到其他車子的,隻能走到下一個服務區,那可好幾公裡呢……”
“沒關係,”傻子的眼神直勾勾的,“開門吧,錢我已經給你了,不用退。”
“倒不是錢的問題……”
確實,主要是因為這個乘客太奇怪了,要是能早點擺脫他,也是好事。
司機的身體倒很誠實,他很快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停車,開門。
“你真的沒事,我……”
“再見。”
傻子提著自己的行李箱,一把將背包甩到身後,背對著啞然的司機,朝著橋沒城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去?
秦音手忙腳亂地跟在後麵。
傻子大步流星地在前麵走,秦音狼狽地勉強跟上。
“死傻子,”秦音罵道,“又發什麼神經……”
走了許久,那個收費站又一次出現在了二人視線儘頭。
傻子頓住腳步,仰頭看了看。
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傻子放下行李箱,又把背包脫了下來,放在了行李箱上,之後空著兩隻手,邁步向前走去。
秦音覺得四周的背景似乎在慢慢變化。
天的顏色,遠方的景物……還有那個收費站的模樣。
在變化。
包括傻子的背影,似乎也在……
“傻子?”秦音試探地呼喚了一句。
傻子的腳步猛然頓住。
秦音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傻子的背影遲滯了半秒,而後一寸寸地,轉過了身。
都變了。
周圍不再是橋沒城那荒原般的郊外,遠處也不再是那個簡陋的收費站。
更重要的是,站在她麵前的,不再是六年前那個青澀的傻子。
而是現在的傻子。
他們的夥伴。
傻子愣住了。
二人對視著。
秦音也足足緩了好幾分鐘。
一股熱流從她胸口衝了出來。
“傻子……傻子!”秦音拔腿,朝著傻子衝了過去,“你是傻子!……”
她直接撲進了傻子懷裡,和那個尚在驚詫之中的溫熱軀體緊緊擁抱在一起,秦音沒忍住,號啕大哭了起來。
“小……小音?”傻子攬住懷中的秦音,輕輕拍打起她的後背,“這是幻覺嗎?”
“什麼幻覺啊!”秦音委屈地仰起臉,鼻涕眼淚一塊飆了出來,“你知道我為了找你,經曆了些什麼嘛?你知道我在那裡呆了多久嘛嗚嗚嗚……還把問靈給搭進去了……嗚嗚嗚……我可算找著你了……”
“問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傻子用袖子抹掉了秦音的眼淚,目光嚴肅了起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秦音用那雙淚眼往左右兩邊看看,周遭昏暗一片,天空和地麵全都是混濁的黑褐色,二人前方不遠處,佇立著一個高高的空門,門上沒有字,門框泛著可怕的血光。
“我當然知道了,”秦音的聲音小了一些,“這是炪庭嘛。”
“你知道!”傻子生氣了,他叉起了腰,擺出了訓斥熊孩子的姿態,“你知道你還來!你又胡鬨!你……”
“那你乾嘛要來?!”秦音不甘示弱,果斷反戈一槍,“你來了還不許我們來?”
“我……我是有事情……”
“得了吧,你那些事我全都知道了,”秦音一擺手,“呂結衣還在這兒等你,你是過來找呂結衣的,你要和她一塊死!”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誰告訴你的?”傻子驚呆了。
“你以為我剛才乾嘛去了?”秦音翻了個白眼,“你叫許子杉,外號叫傻子許,你把殺死呂結衣的凶手給宰了,我全都知道……”
看著傻子震驚的模樣,秦音十分滿意,她頓時覺得自己那痛苦的日子沒白熬,同時又為問靈感到遺憾,沒能親眼看到傻子這副傻樣。
“這……這到底是……”
“你不用問那麼多,”秦音大手一揮,牢牢挽住了傻子的胳膊,“反正你隻要知道,我來了,你就彆想死了,都多大的人了尋死覓活的……快跟我回去。”
秦音揪著傻子的胳膊往反方向走去,傻子順勢甩開了她的手,定了定情緒,說道,“小音,你彆鬨了。”
“鬨?”秦音難以置信地瞪眼說道,“我還鬨……你過來看看我這一身傷,我為了順著你的人生軌跡走過來,我是摸爬滾打忍饑挨餓,問靈還被那什麼庭間世界給吞了,救完你之後,我搞不好還得去救她……你麻利點,我趕時間!”
“辛苦你們了,”傻子推搡著秦音的手,沉聲說道,“但小音,既然你看見了我的故事,那你應該會理解我吧。”
秦音的動作停住了。
“我還有疑問,”傻子語重心長,“如果那個疑問得不到解答,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寧。”
秦音撅著嘴,聲音悶悶的,“那你就讓我看著你死啊?”
“我……我必須知道問題的答案,”傻子淒涼地笑了一下,“畢竟……如果沒有這件事,我也不可能會遇到你們,你也不可能這樣站在我麵前了。”
秦音說不出什麼話了。
的確。
自從看到了那整整一頁紙的“死”字,傻子就明白了,呂結衣並沒有離開,而逝者不逝的關鍵,就是界碑。
呂結衣,就是他尋找界碑的原因。
“我覺得那些字絕對不是呂結衣寫的,”秦音試著換了個角度,“呂結衣是個好人,而且她的仇人還被你殺掉了,她不是那種以怨報德的人。”
“其實我想到了……”傻子默默點頭,“隨著對界碑的了解逐漸加深,我也知道,好人死後,很少會變壞,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其實也在想,自己這樣堅持是為了什麼,可能呂結衣早就已經投胎了,可是……”
可是。
秦音又一次低下了頭。
“可是呂結衣,她確實在等我,”傻子低下頭,溫柔地說,“你也知道吧。”
“那她反正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再多等幾十年不行嗎……”秦音昧著良心嘟囔道。
“她不該這樣,”傻子歎息道,“她是個好女孩,她應該解脫。”
討厭的是,秦音也無法反駁這一點。
秦音咬著牙狠狠想了好久,終於抬起頭,對傻子說道,“那我就提一個要求。”
“……什麼?”
“你想乾什麼我不管了,你一點都不聽話,”秦音梗著脖子說道,“但我要跟你去,我和你一塊去找呂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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