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令媛不再言語，她的步伐堅定而決絕，每一步都踏在了蕭承稷的心弦上，她邊走邊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仍保持著那份冷靜與疏離“臣妾乏了，便睡下了，陛下也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蕭承稷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半步，他的手臂幾乎要觸碰到她的背影，卻在半空中凝固。
他是帝王，肩扛江山社稷，心係天下蒼生，個人的情感，在這浩瀚的皇權麵前，顯得如此渺小與微不足道。兒女私情於他而言，太過奢侈了，於是，那隻懸在半空的手緩緩垂落，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他站在原地，良久，直至夜色將他的身影完全吞噬，他才緩緩閉上雙眼，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既有釋然，也有不甘。他終是開口，聲音冷冽如寒風中的冰刃“來人，回宮！”
言罷，蕭承稷轉身，大步流星，每一步都踏出了帝王的決絕與孤獨，他的背影在未央宮的夜色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盧令媛坐在梳妝台前，鏡中的她，容顏清冷，眼中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波瀾。聽到蕭承稷離去的消息，她隻是淡淡地應了一句，“知道了，服侍本宮就寢吧。”
“是。”芸兒輕聲應答，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她知道，自家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姑娘這樣做，自是有她這樣做的理由。
而且，她心中亦有自己的考量——若陛下真的對娘娘一心一意，那對於娘娘而言，或許並非全然是福。在這深宮之中，過多的寵愛往往意味著更多的責任與犧牲，尤其是對於一個女子而言，頻繁生育對身體的損耗，是任何珍貴藥材都無法彌補的。
她想起了老宅中的那位女子，十六歲時便嫁為人婦，短短數年間，懷孕七次，生育五胎，卻隻存活了三個孩子，另外兩個孩子生下來便夭折了。而她，也在二十五歲的年華裡，便因頻繁生育導致的身體衰弱，最終沒能挺過又一次的分娩，大出血，母子俱亡……
當時接生的婆婆所言猶在耳邊回響，每一句話都如警鐘般敲響在芸兒的心頭——女子有孕，實乃身體之大忌，若頻繁為之，縱是鐵打的身子也難以承受。
盧令媛躺在床上，沒有什麼睡意，便一直睜著眼，心裡想著，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不該有一絲的反悔之意。
……
紫宸殿
夜色深沉，月掛中天，紫宸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龍椅之上那孤寂的身影。蕭承稷端坐於龍椅，一隻手無力地撐著額頭，雙眸輕輕閉合，仿佛承受著千斤重擔，臉色陰沉如水，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的愁緒。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讓每一個踏入此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榮安立於一旁，目光不時投向窗外那幽深的夜色，眉頭緊鎖，心中五味雜陳。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顫聲開口“陛……陛下，這……這時辰已深，高婕妤已在偏殿候了多時，您……是否要……”
話音未落，榮安的頭已低得幾乎觸碰到地麵，身體微微顫抖，不敢再言半句，生怕觸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
殿內一片死寂，唯有燭火跳躍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良久，蕭承稷終於有了動作，他緩緩揉捏著眉心，仿佛要驅散那無儘的煩惱，雙眼隨之睜開，眸中陰鷙的光芒令人心悸，一臉的冷血無情，仿佛這世間再無任何事物能觸動他的情感。
言罷，他轉身向寢殿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在燭火的映照下拉長，顯得格外孤寂與落寞。
壽康宮
壽康宮內，夜色溫柔，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之上，映照著鄭曦顏那張略顯憔悴的臉龐。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日裡皇後那句無心之言，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唉……”她輕聲歎息，聲音中帶著無儘的哀愁。
守夜的碧落原本正打著盹，被這聲歎息驚醒，連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輕聲問道“娘娘，您還沒睡呢？”
鄭曦顏聞言坐起身來，神色複雜難辨，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今日會如此心緒不寧，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撕扯著她的心。
碧落見狀，忙將蠟燭點上，又緩緩拉開帷幔，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榻邊上，溫聲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有心事？”她深知娘娘的性子，這些年來，沒有人比她還要了解娘娘。
鄭曦顏揉了揉額頭，一臉的不耐煩，卻又無從說起“碧落，哀家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竟因白日裡皇後的一句話，便心煩意躁……”
碧落聞言，心中已猜到了幾分，她輕聲安慰道“皇後娘娘並非有意，她並不知道您與先帝之間的恩怨……”
鄭曦顏苦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哀家知道，也並未真的生她的氣。可哀家就是……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總是……總是……”她說不下去了，眼中閃過一抹痛楚。
碧落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問道“娘娘，都過去了，您又何必總是執著於過去呢？您的心裡，有沒有先帝，這重要嗎？先帝早已不在了，從前的恩恩怨怨，您都忘了吧！過好現在的日子，不好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鄭曦顏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是啊！即便她真的愛著蕭玄琛，那又怎麼樣呢？再愛，如今他也已化作黃土，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
“你說的對，哀家真是老糊塗了。”鄭曦顏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釋然。
碧落見狀，心中暗自鬆了口氣，笑道“怎麼會？娘娘一如當年，風姿不減，否則在江南的時候，怎麼還會博得薛先生的愛慕呢？”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試圖讓氣氛變得輕鬆一些。
鄭曦顏聞言，嘴角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臉色有些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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