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閉塞,有類一處洞天福地,富庶安平之下,加上多有道門在蜀地傳教,故而張肅雖是儒門子弟,但他的的心性朝向道家比較多一點,樂天知命,福禍不驚,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因此雖是沒得到同龐德公會麵的機會,聆聽這位荊襄大賢的當麵教誨,張肅也不氣惱,他隻是告知了童子一句,讓童子在龐德公采藥歸來後,告訴龐德公他曾經來訪過。
在童子點頭應下後,張肅返身離去,沒有一點半分的留戀,錯過了就錯過了,下次重新來過便是,實是遇不上龐德公的話,也隻能說明他同龐德公無緣無分,天注定爾。
離開了魚梁洲上龐德公的住處後,張肅沒有立即返回襄陽城,而是寄身於山水之間,他在魚梁洲的灘頭上散著步,一邊走著,一邊觀賞著峴山和沔水。
時維寒冬,峴山山體上的林木儘數雕零,枯瘦的枝丫儀態萬千,呈現不同的景象,或似猛虎下山,或像羚羊掛角,放目遠眺的張肅儘收眼底,直是感歎好一番山色。
山色儘收後,就輪到了眼前的沔水,張肅想起了論語中的典故,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沔水不止不休的流淌著,河水奔騰肆意,所向無前。
好山,好水,好山水。
山水入目,自然驚奇的景象席卷在心頭,張肅頓覺近來出使荊州的俗務帶來的疲乏一掃而空,剩下了一個空靈的心神。
有此山水,也難怪龐德公隱居於此,或許也正是因為此等山水,龐德公才放棄出仕一方,選擇成為一名隱逸之士,寄身山水,忘卻俗務。
張肅像是明白了龐德公為何隱居的原因,在這片山水的浸潤下,他都有些想放棄官職,做一個隱士閒人,不再去搭理凡俗的事務。
但也隻是片刻,張肅搖了搖頭將隱逸的想法甩出腦袋,身為一名世家子弟,擔負著家族興衰的重任,他卻是難以做到隱世不出,成為化為之人。
“回去吧。”張肅回頭吩咐了一聲跟班,若是在這邊山水中再待上些時候,他隻怕越發難以舍得離去了,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跟隨張肅來此的奴仆立即應諾,招呼來了漁家,扶著張肅上了漁船,就此向著襄陽而去。
就在張肅走訪龐德公的時候,於昨日的宴飲之中,從張肅那裡得到了一樁托付的蒯越,來到了中郎將蔡瑁的府邸上。
“好馬啊。”
中郎將蔡瑁盯著麵前由蒯越所騎乘的馬匹,隻見他麵前的馬匹體格雄健,四蹄飛揚,兼之一副沉穩莫名的態勢,便知這是一匹難得的良馬。
“荊襄無此好馬,當是涼州來的吧?”蔡瑁向蒯越問詢上了一句,他不待蒯越回話,就上前一手拉著馬韁繩,一手撫著馬頭,眼睛裡露出貪婪的神色。
要知道,自從宇內大亂,道路斷絕,荊襄之地就難有如此的好馬,蔡瑁自是不能止住心中的貪欲,想將這匹好馬收入囊中。
“正是涼州大馬。”蒯越肯定的點了點頭,同時他反問上了一句蔡瑁:“不是涼州的水草,哪裡能培育出如此的良馬呢?”
“蒯君說的是,也隻有涼州能出產這樣的良馬,卻是不知蒯君走了哪裡的門路,能尋來這樣一匹良馬。”蔡瑁戀戀不舍的放下了撫著馬頭的手,他向蒯越打聽起了馬的來路。
蒯越搖了搖頭:“我哪裡來的什麼門路,這匹良馬非是我家中之物。”
“啊。”蔡瑁麵色急切了起來,若麵前的這匹良馬不是蒯越的,今日他隻怕是拿不下來的,畢竟還要問過原主的意見才行,而若是蒯越的,隻要他開口,蒯越想來是願意割愛的。
“不知這匹馬是何人之物?”蔡瑁問詢上了一句,他今日若是不能將這匹馬收入囊中,夜裡隻怕睡都睡不著了,就算入睡了,夢裡恐怕都是這匹良馬的姿態。
“這匹馬乃是益州使者張肅的,我見此馬不同凡響,故而借來騎騎,不日就歸還張肅。”蒯越略不經意的說道。
“益州使者張肅。”蔡瑁麵色一愣,他方才貪心湧起,還想著這匹良馬不管是何人所有,憑借他的權位,以權壓人,強奪了此馬,是件再輕易不過的事情。
但聽得益州使者四字,蔡瑁豪取搶奪的心思頓然消散,換做他人也就罷了,他人被強奪了此馬,是無地伸冤的境況,就算跑到劉表麵前申訴蔡瑁也不怕,畢竟劉表是他姐夫,可益州使者身份貴重,代表著益州牧劉璋,他的姐夫劉表都得禮敬三分,不是他能隨意欺淩的。
“誒。”蔡瑁無奈的鬆開了馬韁繩,良馬雖好,可想來他是得不到的。
見著蔡瑁落寞的神色,蒯越嘴角浮起一抹弧度,他若有深意的說道:“將軍可是喜愛這匹良馬,欲收入囊中否。”
“如此良馬,誰能不愛,我當然想收入囊中。”蔡瑁自然而然的回道,身為一名統軍大將,一匹良馬的作用可太大了,無論是衝鋒陷陣,還是兵敗竄逃,得良馬相助,都能有所裨益。
“可惜這是益州使者的,瑁卻是不好收入囊中……蒯君,你說張肅他一個使者,又是文士,要這樣的良馬作為坐騎,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蔡瑁的語氣有些不忿,張肅的坐騎,比起他這個統軍大將的坐騎都好上不少,貨比貨得扔,他都想扔掉那匹他往日裡視若珍寶的坐騎了。
麵對蔡瑁的問題,蒯越正經的回道:“益州不比荊州,我們荊州距著幽並、關涼這些產馬地很遠,而益州則地近關涼,眼下劉益州已是拿下了武都,武都更是緊挨著涼州,想來能從涼州那裡得到不少的良馬……故而張肅雖是一介文士,但能得如此的良馬作為坐騎,也是不足為怪的。”
“蒯君說的是,可這麼好的馬,不能馳騁疆場,反而淪為文士的代步之物,當真是可惜,可惜啊……”蔡瑁一雙眼睛留戀在麵前的良馬上,口中止不住的惋惜。